王都之外。
    秋风瑟瑟、凉风阵阵，吹落了泛黄的树叶，掀起了满天的草屑。
    "嗬嗬嗬...呼~~~。"
    呼啸而至的狂风掀起阿瑟满头金发，早已被浸湿的发梢顺着冷风狂舞，甩出了一滴滴闪闪发光的汗珠。
    急促的喘息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不断响起，残缺不全的铠甲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作用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眼见阿瑟浑身血流如注，身上遍布轻重不一的伤口。杰兰德拦住了还想继续上前攻击的一干将领，越众而出。
    "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下死手？只是打晕敌人可不会减轻丝毫压力。还是说你不会到现在还天真的视我们为子民吧？"
    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陷入到绝境的阿瑟，杰兰德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然而就如杰兰德所说，战场之中再没有一人死亡。
    阿瑟将那些攻向她的将领击晕后，还不忘将他们远远踢飞出去。以避免作战时的余波杀死昏迷的人。
    杰兰德不明白阿瑟到底在想些什么。要知道阿瑟此时身上最严重的数道伤势，就是踢飞这些昏迷的人时承受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杰兰德阻止了众人的攻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眼前的阿瑟做出如此选择？他想要知道答案。
    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的阿瑟，没有正面回答杰兰德的问题。她的心中同样困惑。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两人？兰斯洛特跟你同出自郁金香家，格温娜更是你的姐姐。
    我明明就快成功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我就能向龙神许下愿望，许愿消除战争，让世界变得和平而美好，到之后卸下王位做一个平凡的女人。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阻碍我？难道王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阿瑟的连声质问下，杰兰德露出了夸张的大笑声。
    癫狂的笑声中，他抱着肚子弓着腰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恨不得趴在地上拍打地面。
    "哈哈哈，这就是凯尔特的王，一个无心当王，只想做平凡女人的人！一个天真到相信传说，满脑子只想着依靠别人的人。"
    听到杰兰德近乎侮辱的嘲讽语气，哪怕被众人背叛都没有表现过多么愤怒的阿瑟，怒不可遏的咆哮出声。
    "你懂什么？没错，我是女人不假。但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前线作战，奋勇杀敌。谁敢说我没能履行了作为一个王、一个男人的责任？"
    然而阿瑟的咆哮却被杰兰德更加巨大的怒吼打断。
    "不明白的是你！向龙神许愿？
    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成为契约之战的胜利者。你以为只有你是特别的？你最优秀？只有你做到征服所有王国，击败所有龙骑士？
    笑死人了！哈？许愿消除战争？卸下王位，做一个平凡女人？
    你刚才那是作为一个王应该说的话吗？那是作为一个王该有的念头吗？
    作为王就别想着在治理王国的这一点上偷懒啊！
    我之前还有些犹豫，现在你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正确。像你这样的王不可能带领王国打造出和平美好的世界。"
    阿瑟望着眼前面目狰狞，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咆哮的杰兰德，心神一震。紧接着就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奇怪的地方。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击败所有龙骑士，征服所有王国后就能成为契约之战的胜者，并且向龙神提出一个愿望吗？这可是王室历代残卷里的隐秘。怎么可能出错？"
    "是啊。历代秘史残卷里记载的隐秘确实是真的。但残卷终究是残卷，里面缺失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有关骑士传统、有关获得龙神之剑的条件、甚至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记载着这些事情的另一半残卷则是放在了更隐秘的地方。只有王室才能看到。"
    说到这里杰兰德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仰首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契约之剑虚影，颇为惆怅的长叹了一声。
    "唉，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牢笼。是养殖场，是屠宰场。我们就像农场里的农作物一样，一波又一波的被收割。
    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些割麦子的农夫甚至懒到不愿亲自动手。而是让麦子们自相残杀。最终剩下的会作为**继续播种。
    如果一些麦子做的够好，他们就会允诺一些奖励。呵呵..."
    此时科恩也迈步向前，走到了杰兰德的身后，脸色凝重的接过话头。
    "殿下说的都是真的。阿瑟...王。另一份残卷就是由我们暗卫一系代代首领保管的。您因为不是王族龙家的血脉，所以我并没有呈献给您。"
    杰兰德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直视阿瑟，此时的他脸上有萧瑟、也有悲哀。
    "你应该清楚我们之前，大陆上发生过数次传承近乎断绝的大战吧？"
    "你的意思是只有发生那种近乎灭绝的大战，才能得到许愿的机会？"
    听闻阿瑟的提问，杰兰德露齿一笑。只是其中满是苦意和无奈。
    "你以为呢？为什么这么些年来一直不曾有人获得龙神之剑？为什么契约之战越来越频繁？为什么上次浩劫留存下来的人制定了骑士准则，宣扬骑士精神？
    你以为权利和责任相伴的说辞是谎言吗？不！
    我们从小接受战斗训练，甘愿上阵厮杀，甚至愿意在战争中以近乎儿戏的决斗方式定胜负。
    这一切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各国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你们的做法不会带来和平，只是将战争的爆发延后。战争还是会到来，而且越来越频繁。"
    听到阿瑟的反驳，杰兰德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对方一眼。
    "啧啧啧。这我何尝不知道这点？所以在铲除隐患这一点上我倒是同意鸣的做法。不过与伪善的你不同，我更加诚恳。
    瞧瞧他们，为什么他们会那么轻易地背叛你？他们需要的不是高高立于神坛上，让他们自愧不如的榜样！而是带领他们活下去的领袖。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视同仁的博爱，而是在这操蛋的世界里带着他们挣扎着活下去，成为那一批**的人！"
    在众人的呼应声中杰兰德大手一挥，望向阿瑟的眼神带着些许俯视的意味。
    "到时候我会带着幸存下来的人，打造一个和平美丽的世界。为他们开辟出一个至少能够维持数百年的自由！
    这些事情你阿瑟能做得到吗？一个只知道战斗，连王权都无法彻底掌控，满脑子天真幻想的王能做得到吗？"
    慷慨激昂的连声质问过后，杰兰德的语气骤降，以低沉平静的叙述，回答了自己之前的问题。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做不到！"
    "或许你说的对，或许你确实更适合当王，或许我不应该成为凯尔特的王。但我也不能束手就擒。"
    杰兰德闻言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眼已经双手握剑摆出架势的阿瑟，露出了不解之色。
    "你以为你能活下来？别妄想了，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天真，不可能会接受你的投降。如果想体面的死去，我奉劝你还是自裁吧。"
    "我明白，但是我不能倒下。因为有人希望我活着，我要等到他。"
    "呵，是想等郑鸣的支援吗？别做白日梦了。"
    到了这里杰兰德也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他朝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上，不需要有所顾忌，杀死她！"
    .........
    另一边，杀死12号无名之后，郑鸣一路上又遭遇了数波玩家的拦截。
    其中有轻易被击溃的不自量力的弱者，也有一些带给郑鸣不小麻烦的强者。
    在击杀了最后一个五人小队，突破了层层拦截之后，郑鸣终于远远看到了军队的末尾。
    此时他身上也增添了不少伤口。更是有不少持续破坏他身体，妨碍他恢复的诡异能量形式，附着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该说不愧是前王座之影吗？这么多人都没能拦下你。"
    就在他连连咳血，想要继续向前的时候，一个银发红瞳的长发女子缓步从前方拐角处走出。
    女子身穿霜岚王国的王族服饰，一身雪白的裘皮大衣被她披在肩上，其下红白相间的铠甲若隐若现。
    她正是如今的霜岚女王，新一代岚，兰岚。
    郑鸣看到突然出现的兰之后脸色数变，最终停留在了满含愤怒的铁青之色。
    "布兰妮。你以为我认不出你了？果然你们玩家都跑到了对立面了吗？"
    听到郑鸣立刻认出自己身份，布兰妮脸上先是一喜，紧接着露出了一丝疑惑。
    "哈，没想到我变成这样你都能一眼认出我？果然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吧？"
    "收起你的那些手段吧！你们玩家会对游戏世界里的npc动感情？你们眼里只有任务和奖励吧？"
    布兰妮闻言手按胸口，露出了一副潸然泪下的受伤表情。
    "哎呦，你这话说的真让人心寒。难道我在你心中形象就这么不堪吗？枉我听到小库卡和12号说你对我念念不忘之时，那么喜不自禁。"
    郑鸣见布兰妮顶着一副陌生面孔，一举一动之间流露出一股媚意，听着耳边传来的熟悉的暧昧语气，眉心紧紧地簇在了一起。
    "少废话！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要挡我？"
    郑鸣不断攀升的气势和手中凝聚出的长刀，向布兰妮表明了决绝的态度。
    直到此时布兰妮才收敛了调戏对方一番的心思。
    "既然你能出现在这里，看来12号已经被你杀了？说什么和强者厮杀有利于突破，我看他就是想去阻止你罢了。我早跟他说过没有用，你根本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被说服放弃的人。"
    布兰妮一改之前诱惑暧昧的语气，略显平淡慵懒的声音传来，却更加增添了一分媚意。然而对于此时的郑鸣来说却是丝毫没能起到效果。
    "我说过不想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是你主动让开，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啧啧啧，真是无情啊。虽然觉得没有太大意义，但是最后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选我，还是选她？选她，你很可能会死..."
    还想再做最后挣扎的布兰妮见到郑鸣指向自己的长刀，再见到对方寒光闪烁的眼神，口中的话语一滞，紧接着轻叹一声后露出了故作轻松的笑意。
    "呵，你以为我真的没人要？喜欢老娘的人多了去了。我只是因为心中过意不去想要救你罢了。既然你执意送死那就随便你好了。"
    "兰，你在偷懒吗？你忘了杰兰德的命令了？竟然跟他聊起来了。"
    一道带着责怪和莫名敌意的女声从远方传来，紧接着一道骑着红龙的身影赶到了这里。
    来人正是红龙拉尔顿和其主艾因兹菲尔。
    这个同样银发的女人，驾着红龙落到了布兰妮的身后，紧接着一脸怀疑的扫视起了郑鸣和布兰妮。
    "我还在想你又跑哪儿去了。没想到你竟然提前堵到了这里。你们两个认识？"
    布兰妮没有理会艾因兹菲尔的搭话，反而望向郑鸣继续说道。
    "一条巨龙，一个凶级上位战力的40级魔法师，还有我。以你满是伤势、能量不完备的状态，能够抵挡住我们的联手攻击吗？
    就算你真的战力惊人，杀死了我们，但你还剩下多少力气去救阿瑟？你不会在想着要跟她一起死吧？"
    一旁的艾因兹菲尔见布兰妮无视自己，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恼羞成怒下她对着布兰妮的咆哮声，变得越发尖利刺耳了起来。
    "兰，你别太得意忘形了。别忘了，你能够复国成为霜岚女王是在谁的帮助下。别以为杰兰德会对你百般容忍，你最好对我放尊重一些。"
    "我怎么想的不关你的事。"
    无情的回了布兰妮一句之后，郑鸣转头望向了艾因兹菲尔。
    "看样子你和杰兰德果然背叛了王。现在我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是放任我离开，还是被我杀死？"
    "杰兰德才是王室正统，真正应该成为王的是他。而不是靠欺骗霸占王位的阿瑟。看你紧张的样子，你应该跟她关系不清不楚吧？怪不得她那么偏爱你。
    龙骑士？呵呵，我看不一定是哪个骑哪个。还有那个贱人格温娜，跟女人结婚就罢了。还跟别人偷情。
    我最讨厌的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贱货和不懂得珍惜的贱人了。你们都应该去死。"
    眼见艾因兹菲尔情绪失控，口不择言的连连尖叫。郑鸣眯起的眼中寒光闪烁，心中杀意澎湃。
    "嗤，泼妇。哦，不对，应该说是被抛弃的怨妇。"
    "你说什么？"
    艾因兹菲尔直穿耳膜的尖叫声中，布兰妮一脸不在意的迎向了对方杀人一般的目光。
    "我说的有错吗？
    啊~~~啊。算了，我放弃了。跟你这种人并肩作战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紧接着她转头望向郑鸣露齿一笑。
    "我是玩家，这是一款叫做'世界';的游戏。"
    就在布兰妮将"我"字说出口的刹那，周围所有事物静止失色的异象再度发生。
    【玩家昵称布兰妮，id2125110096。
    由于您违反游戏规定将会实施强制性的副本脱离。
    由于您初次违规，我们将会以扣除经验、游戏点、随机装备的方式予以惩罚。
    希望您严格遵守游戏规则。】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依稀钻入郑鸣耳中。他一脸震惊的望向了布兰妮。对方的理由很拙劣，不想跟艾因兹菲尔联手，她可以单独出手。没有必要以这种会被惩罚的方式脱离。
    郑鸣眼见布兰妮被一道白色光柱罩住，身体从脚开始慢慢崩溃化为光点，急声追问。
    "布兰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能主动对土著透露玩家身份？"
    然而他的担忧得到的回应，却是对方***笑容，还有与此无关的低语。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npc。你更接近我们。这一回我们两清了。期待再次与你相见。"
    留下一句话后，布兰妮化为一道彩色光点，随着白色光柱急速消失。而那些剩余的光点则是一瞬间就凝聚成了兰之前的样貌。
    四周迅速恢复原貌，而此时艾因兹菲尔迟来的怒吼声终于响起。
    "我杀了你。"
    "呀啊啊啊啊~~~。"
    惊慌恐惧的尖叫声传来，原本想要攻击的艾因兹菲尔望着眼前，倒在地上不断倒退，脸上满是惊恐惧怕的兰，露出了茫然无措的表情。
    "你...你...你干什么？又想耍什么花样？"
    只有一旁死死地盯着兰头顶的郑鸣心中清楚，眼前这个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的女人，再也不是之前那个霜岚王国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