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拍脑子想出来的东西，固然是有意义的，看起来似乎也是好的，但执行下去就是很吃力。
    刘钰升却没再坚持自己的观点，道：“既然您之前说，您的员工在考察，那不如我们签下合同，我们用定金作为成本，先以您的员工作为主角，拍一个基础样片，到时候把未剪辑的灰片和成片给您看看，如果废片率不高，成片效果也不差，那就继续合作。”
    去拍摄美丽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潮澎湃。
    刘钰升可以理解佟知隽的这种执着，虽然观众不一定买账，但是去旅游的人会体验到的东西、作为摄影师会拍摄到的东西、其他主创为片子而忙碌的东西，都是弥足珍贵的。
    可能是将策划落实成行动，多少有些沉重，要面对的问题也不容乐观，佟知隽还是有些蔫了。
    听过刘钰升的话，他开心不起来，作为理想主义，他该为综艺的未来而担忧了。
    “好，那辛苦您，签好合同后五个工作日内会给您打定金，回头我把你们和在各地体验的员工拉到一个群里方便沟通。”佟知隽说。
    刘钰升点点头，合作初步达成。
    又简单聊了下接下来的工作步骤之后，刘钰升先行离去。
    午饭没吃好的佟知隽吃了份甜点，正要乘电梯下楼，就遇见了郁川野。
    “好巧。”佟知隽贼心不死，看郁川野不像有急事的样子，连忙跟他打招呼。
    郁川野的表情比在大堂时候还要臭，敷衍地点了下头，找了个座位坐下。
    不想佟知隽直接坐到了他对面，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你干嘛？”郁川野蹙眉道。
    佟知隽像条小狐狸似的，偷到野果子，得逞一笑：“聊聊。”
    郁川野今天没化妆，素颜照样是白嫩的奶油肌，只是微微发青的黑眼圈显得他有些疲惫。
    “别折磨我了，”郁川野叹口气，“你现在就算说段骁恩燃起斗志，理想远大，我也不想带了。”
    见佟知隽一脸懵，郁川野解释道：“想退圈了，揣着我的钱周游世界不比留在娱乐圈快乐？”
    “那总不能坐吃山空吧？难不成你不再为你的脸花钱了？”佟知隽是很佩服郁川野的，他比佟知宛保养得都好，简直离谱。
    郁川野的脸色不知为何缓和了许多，佟知隽猜测他大抵是在想“生气长皱纹”之类的吧。
    “坐吃山空就坐吃山空，我无牵无挂，上没有老下没有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总不至于喝西北风。”郁川野耸了耸肩。
    佟知隽颇为正经地点了点头：“嗯，看出来了，你也不会舍得让你的脸被西北风吹到的。”
    “够了啊，我没工夫和你扯闲篇儿，三句不离我的脸，又是打算用罗敷的护肤品忽悠我？”郁川野就是最强法海，都不用念出“大威天龙”什么的咒语，就可以一眼看出佟知隽心里的小九九。
    “别这么快揭穿我呀……我认真的，段骁恩前途不可限量，”佟知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诚恳道，“我真的很希望您能做他的经纪人。”
    郁川野没说话，阳光被薄云轻轻掩盖了几分光芒，佟知隽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良久，郁川野叹口气：“我跟江洋渡工作室的合约已经结束了，我也就可以跟你直说了。这个圈子让我觉得厌倦了，亲手捧出顶流的感觉已经不能压制住我的厌倦感了。”
    佟知隽有些惊讶：“我真的想不到，工作狂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会有厌倦的一天。”
    “不对，我不是厌倦工作，我厌倦的是这个圈子。”郁川野靠着椅背，无力地说。
    佟知隽茫然：“有什么区别吗？”
    郁川野觉得解释起来太累，但不知为何，佟知隽就是有一种天然的魔力，使他忍不住想解释清楚。
    “工作本身是我喜欢的，但是这份工作并不纯粹。经纪人面对的人，不一定都是利益至上的老板，也不一定都是兢兢业业的明星，太多潜规则，太多暗流涌动，使我觉得恶心。”郁川野无奈地说。
    佟知隽回想了一下郁川野在大堂打电话时候说的话，想来他的那个前男友，就是个使他恶心的圈内人之一吧。
    郁川野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苦笑道：“我知道你听到了，所以真的希望你能理解我。”
    佟知隽明白，好事多磨，他想让郁川野做段骁恩的经纪人确实很难。
    但是多磨未必成就好事。
    佟知隽确实不可以强人所难。
    可能从一开始，郁川野拒绝他的理由，就不止是段骁恩的态度，更是因为他那时候起，就已经不打算继续带人了。
    “那就这样吧，这几次实在是打扰您了。”佟知隽失落地说。
    与郁川野告别后，佟知隽下楼，走出酒店，白云已经飘走，烈日灼灼，使他有些恍惚。
    这个圈子里的一切，每天都在刷新着他从前作为吃瓜大户的认知。
    没有任何一件工作容易，也并非任何一个人都是好人。
    来来往往的工作者只是大染缸里的过客，被沾染了颜色就及时抽身，是最正确的选择。
    佟知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像郁川野一样疲惫，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沾染颜色。
    但是他想尽自己所能，保护好阅微的艺人。
    阅微的艺人可以不红，但是不可以受到任何不应该受到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