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侧的谢怀宁回望着他,同样也觉得纳闷。
扎营的地方就算不多大,但太子的营帐在最中心的地域,离着他这处怎么也有几里远。
他前脚刚刚才遇上姬格和桑然,后脚没多时便碰见了晏凤珣,若不是他自信自己的耳力,的确未察觉对方跟踪的痕迹,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晏凤珣特意做局用来试探他。
他心中有疑虑,暗自思索了会儿,半真半假地回道:“营帐里太热闹了些,本想着出来透透气,谁知道中途竟不小心睡着了,等再清醒过来,一睁眼便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晏凤珣之前便就知道谢怀宁的性子远不如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乖顺,听见他的荒唐行径,虽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竟也觉得的确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举动。
微微抬眼,视线从他身上寻索了一遍:“敢在夜间的猎场睡着,你的胆子倒大得很。”
谢怀宁拿捏不准晏凤珣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热络,但是依照他对他的了解,这句话比起嘲讽,反倒是更像是由于亲近而生出的担忧。
他心下一凛,打断自己有些自作多情的联想,避嫌似的地稍稍后撤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殿下呢?这个时辰也是出来透气的?”
晏凤珣敏锐地读出了谢怀宁微妙的情绪转变。
他垂眸看着谢怀宁的脸,没有作声,但沉默了须臾,却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让他忽地开口问道:“你和小九私下相处时难道也如此拘谨?”
谢怀宁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眉心微抬,掀了眼皮去看他:“殿下?”
晏凤珣迎着谢怀宁的目光,皱了下眉头,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
但奇怪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些多余的话,但心里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改口的。
他没有深思这样的情绪波动到底代表着什么,余光扫过谢怀宁披风上沾着的榕树树叶,随手将它摘了下来,而后对着他淡淡道:“夜深了,回去罢。”
*
次日。
刚过卯时,天蒙蒙亮,军帐外便有悠长嘹亮的号角声吹响。
谢怀宁夜里睡得并不安稳,短短几个时辰里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白日被号角声吵醒时只觉得头疼欲裂。
强忍着不适梳洗妥当,出门时,见帐外所有参与围猎的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也都陆陆续续到了,近百人集结在最中央皇帐外的空地上,皆静静等着景仁帝出来发话。
谢怀宁随着人群排队站好,约莫等了盏茶时间,只听帐子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声后,景仁帝才在晏凤珣和其他几名皇子的陪同下掀了帐子。
虽然舟车劳顿,但大约是心情舒畅,他的面上倒是并不显疲态。一双黑沉的眼满意地巡视了众人一圈,而后上前几步走了出来。
大夏举行围猎前惯例要行祭祀礼。
随行的近卫军早就将备好的香案和贡品摆放妥当,待吉时一到,礼乐奏响,皇帝领着皇后和皇子们在香案前分别上完香后,随即便令侍从将所有祭品宰杀祭天。
猎场上的鲜血激发了众人心中蓬勃的征服欲,扫一眼帐前分列排站的众人,景仁帝说道:“我大夏围猎的传统,是以猎讲武。此次狩猎以三日为期,三日后的日落之时,猎得飞禽走兽数量最多者,按照惯例,朕将给予重赏。”
说着,又侧头看向右手方的姬格笑道:“此次南夷来的也都是赫赫有名的勇士,既然来了,自然入乡随俗,与我大夏一同庆贺这场盛事。若是你们南夷的使者能在此次狩猎里拔得头筹,朕许诺,明年大夏可以少收南夷一成的朝贡,端亲王你看如何?”
姬格听着景仁帝的这一番话后,原本还挂着些笑意的脸上,表情顿时沉了一沉。
但那晦涩的不满却也只是转瞬即逝,随即便被更浓烈的笑意所替代,他拍掌豪爽道:“大夏如此慷慨,那看样子,我们这次也是要使出真本领才是。”
他说着,侧头看了一眼沉默地站在自己身后的副将,又拍了拍自己手边的烈马对他道:“这匹乌骓今天送你了。桑然,去吧,不要丢了南夷勇士的脸面。”
桑然抬眼朝他看了一眼,伸手接过了缰绳。宽大的手掌抚了抚烈马的马鬃,也未多表示些什么,只轻轻一颔首,翻身便骑上了马去。
谢怀宁跟在队伍最末,听着姬格的声音,微微抬头朝桑然的方向看了一眼。马背上的青年比起记忆中又高大魁梧不少,面貌已经完全是个成年男人的模样,乍一看,竟叫人觉得有些陌生。
他又想起昨天在夜色中听到的那些话,沉思了片刻。
到底是过了四年,物是人非,什么都不一样了。
谢怀宁心底想着,刚要将视线移开,一偏头,却见晏凤珣也正骑在马上垂眸看着他。
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谢怀宁胸中微动,随即却又不动声色地垂了眼皮,将视线淡淡收了回来。
随着激昂的鼓点和号角声再度响起,景仁帝站在祭台前微微抬了抬手,紧接着一声令下,原先聚集在帐前的众人闻音皆飞身上马,朝着远处的山林驰骋而去。
随着马蹄声携带着滚滚黄烟,不过片刻功夫,空地上所有人便几乎都离开了。
谢怀宁原本就对狩猎没什么兴趣,此时有桑然在场,更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他藏在人群之中,见参与狩猎的大部队人群渐散,桑然也策马走远,便自己找了匹普通的杂色马,转头去了山脚的草场。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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