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道轰隆开启的门户，一身黑气消散得已经只剩下淡淡虚影的怪物始祖平静了下来，难以辩清的目光中露出回忆的神色。
    想当年他第一次被镇封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脱困的机会，但他也从未露出过如今这种神色，只是极尽疯狂想要拼个鱼死网破。
    这就是他本身族类与人类的不同吧，不像现在的他融合为人类所造的器灵，却也变得和人类有了几分相似，竟会在最后的时刻追忆起来。
    还有，后悔！
    可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昔年强大的他在数万载的谋划之后反而是自断手足，如今回头再看，分明是从他走出第一步开始便已经注定了他今日的结局。
    错估了形势将力量给了注定不能成事的后辈，错判了现实将己身融入器灵之身，结果却是受了这方空间的规则限制。
    另谋出路打算借着古血之人打破障壁重归本体，最终又因已经消失的第五石珠重现世间而彻底败亡。
    正是他延续下来的一生，一个失败的……器灵！
    怪物始祖最后的目光从已经再无半点他本来气息的身躯上移开，看向古仙，说道：“那其实不是真正的第五石珠对吧，我能够感到它对我的压制比之前的那一颗更为强大。”
    古仙摇了摇头，也看了一眼天空上被拱卫在中心的第五星珠，张口说道：“不，它就是真正的第五星珠。”
    星珠石珠，一字之差，回答的却好像不是同一个问题。
    完全变成了一道虚无之影的怪物始祖一愣，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并没有能够说出来。
    一直想着重现昔日强大的他只是以器灵之身做为掩饰，灵身的部分只占四，原本属于地他自己的力量则是占了六分。
    当他的力量被九星镇封完全抹消，他也再无法去维持这份灵身，去抵抗踏天台这件残毁神器的争夺吞噬。
    古仙看着已经再无踪迹的前方，知道这一次怪物始祖再也不会出现了，再没有什么镇压万载，他已经被彻底地抹消，再也不能重现于世。
    按理说战胜了这么一位强大的，至少是在身份上远超他所能想象的对手，他应该很兴奋很高兴，可事实上却没有。
    古仙皱着眉，招了招手那天空上的第五星便落回向他，被他以星珠驱控之法重新变化成一颗吊坠悬于颈间。
    另外八星中有七星坠落于地，发出轰隆的几声巨响，每一颗石珠上都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只怕不久之后也便要碎裂毁去了。
    只有最后的第九星，那一颗第九石珠又再次变成了祭坛的模样，没有落向空着的第九铜台，而是飞向古仙的同时不断缩小，最终悬了他的面前赫然变成了一方烛台。
    “嘿，这算是完成使命了没？”
    古仙自语了一声，声音中却带着奚落嘲讽。
    烛台一般的小祭坛自然不会回答于他，被他一把抓在手里，并未送入灵海星空而是丢进了储物戒指。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自然写意，就好像只是随便挥一挥手，因为他的确不在意，他的意识所关注的地方在前方也在灵海星空里。
    古仙的灵海星空之中，形如蔚蓝星球的荒天之灵正显化出一张极富表情的大脸，完全是一副在流口水的样子。
    那是一面金牌，其上种种符文与纹路流光溢彩，赫然便是最早古仙在石珠上发现的那些，以及一套足以让当世修者疯狂的神奇灵法——九星镇封！
    荒天之灵的成长是以容纳为物为条件的，只要是一个天地间所应该拥有的，就都是它所需要的。
    它现在就迫切地渴望着去吞噬了这面金牌，里面蕴含的奇妙规则足以让它跨越一大步，让它的进化之路走得更快一些。
    甚至于，它都觉得这面金牌对它的作用不比先前最初进化时吸收的那些差，哪怕那是一个宗门底蕴在万载岁月下的凝缩沉积。
    但它却一直都没有下手，因为古仙不让它去碰这东西。
    嗖！
    古仙的意识投影降临在蔚蓝星球外面，跟他的身形一比，那面金牌赫然好像是一座世界上最高的高山，让他显得离奇地渺小。
    “小小小！”
    古仙开口爆喝，所用的赫然是古村的星珠驱控之法，但这面金牌又哪里像是星珠了，怎么可能好使。
    然而结果却是金牌就在他的面前急剧地缩小，最终只余半人多高，浮现于他面前，这是古仙如今所能做到的极限。
    看着这面金牌，古仙脸上愈发的阴郁。
    如今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在那处空间之内，在作为封印的祭坛前面发生了什么，那是在他检查过所有怪物始祖留下的残留信息之后，一行字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上面没头没尾地写着“使用星珠驱控之法”八个大字，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了别的什么。
    星珠驱控之法？除了古村人又还有谁知道！
    就算这套法门其实并非是古村人所独享，那么知道它的人也应该来自于荒州，来自于古仙心目中的那个家乡。
    最关键的，他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留字之人的某个身份，因为除了当初制造这座祭坛，除了当初封印了怪物始祖的强大存在外便再没有其他可能。
    可是他却无法去猜到此人的真正身份，那个被有意隐藏起来的身份。
    “为何只是留字！”
    古仙当时轻叹了这样一句话。
    以对方的手段，甚至是隔了无数岁月后还能留下这么一句明显是给他看的话，难道就不能留下更具体的东西了，比如说声音？比如一个更完整的解释？
    显然没有。
    这让古仙不得不怀疑对方之所以如此的原因，是不是怕留下声音了便要被他认出来，是不是他其实与对方相识！
    先前的经历记忆如飞般闪去，古仙重新凝视着眼前的金牌，心中愈发的沉重。
    他又一次有了那种荒谬的感觉，好像自己正被一条线牵引着，看似是自己在迈动步子，可实际上却一直都走在别人设定好的路线上。
    来乾州进了东灵院，东灵院遇到那株死棘，入神州进了试炼地，试炼地寻到这处地宫……可是真的是他自己寻到的么？
    天路第四宫出现在他面前，一个伪装成器灵的怪物意识引诱他前往第三关，可即便没有那怪物始祖的引诱，他就不会到这里来了么？
    不！哪有什么引诱，根本就是他自己主动过来的。
    然后是石珠、星珠、荒神祭坛、封印的信息，以及只有星珠驱控之法才能获取到的祭坛本身，再到最后的记载了九星镇封之术的这面金牌……
    如果不是他，换成四灵院中的任何一人，也是根本走不下去的。
    但在他这里就好像是——命运！
    呼——
    古仙深深呼吸，转头对荒天之灵说道：“会给你的，但不是现在。我要先去那扇门里看一看，虽然我并不觉得那里就会给我需要的答案。”
    他的意识回归本体，已经走到了那扇门的前面，前方是一片明亮刺眼，什么都看不清楚，就连灵识魂力也无法探入。
    正是在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古仙皱着眉头却没有丝毫犹豫，向前一步迈出。
    而他不知道的，在他身后极远处的一个地方，几个人正大眼瞪着小眼，先是满目的错愕，随后却都是骤然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