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瞧那方向是侧门,约莫是去接人的。”
秋鱼在宫中呆的久,且冬鱼的义兄在合华宫做事, 闲聊间也谈及许多原美人的事,知道的也就更多。
“您有所不知, 原美人身子弱, 入宫三年愈发思亲,时常召原正君入宫。”
“只是这卯时刚过, 未免太过着急了些,宫门都还没开呢。”
在岚朝, 除了省亲外, 侍君也可以传召家人入宫。先帝时期, 因侍君太多,入宫的流程也更为繁琐和严苛。
除了侍君的位份外, 还对侍君母亲的品级有所要求,更是只能在每月的初二和十六两天入宫。
新帝与先帝不同, 继位三年,后宫总共也不过四位侍君。
林侧君那时不过是个伺候笔墨的良人, 且身世又不大光彩;谢美人自焰州远嫁而来, 也不可能传召父亲入宫;君后自不必提,与侍君们并不适用于同一宫规。
算来算去, 后宫里也就一个原美人时常传召家人入宫。他颇得陛下看重, 君后脾性又好, 算来算去那规矩也就形同虚设了。
不拘初二还是十六, 只要君后允了,着坤宁宫的宫侍出去传旨,原美人的父亲便可以递牌子入宫了。
至于原美人安排贴身宫侍去门口接人这倒没什么稀奇, 只是未免有些太早了。侧门辰时才开,提前小半个时辰实在没有必要。
秋鱼下了结论“大抵原美人是真的思亲了。”
一时心底又有些羡慕,若非在娘家时颇得爱重,原美人也不会嫁入宫后还与家里如此亲近。
这世道有几个男子能得娘家如此爱重呢
秋鱼仔细想了想,原美人的奶奶是太女少傅,与陛下有恩师情谊。他的母亲当年是先帝的伴读,现下也成了正三品礼部尚书,就连父亲也是当世大儒之子,著名的才子。
便是那原美人仅是庶出,可府中没有嫡子,他又被记在正君名下,与嫡子又有什么分别
陛下年纪轻,与在高位呆了太久的先帝不同,最是重情不过。宫中便是进了再多的侍君,看在原家人的脸面上,陛下也总会给原美人留几分脸面。
想到这,秋鱼难免生出几许酸涩。便是他这样再清醒不过的低等宫侍,午夜梦回时,对那些天生便站在高位的高门公子们又怎不羡慕
只在心底安慰自己,婚姻乃男子的第二次投胎,第一次出了错无妨,他一定要把握住这第二次机会才好。
如此方才镇定几分。
辛言忱鲜少背后议论旁人,进宫后又要更谨慎几分,便只当自己从未看见合华宫的人,自顾自地回了延珍宫,看起了字画。
只是他这延珍宫约莫八字里便与“安宁”二字扯不上关系,很快一道靛青色身影匆忙自屋外踏入。
“辛哥哥,那乾清宫的狐狸精被封为侍君了”
被总管派去太医院、坤宁宫的宫侍都顺利地接到了人,唯独金銮殿的那位,尚且没有消息。
那宫侍赶到时,女帝恰在早朝,他的确脑子灵活,可也灵活得过了头,乃至一点不愿担责,生怕被那朝臣参上一本。
他便只守在殿外,等到大姑姑望见他的身影,跟着来到金銮殿外,他方才将此事禀报上去。
何谓大姑姑
后宫虽有六局24司良人,其中不乏识文断字之人,可那到底是男子。便是能在陛下身旁伺候笔墨,增的也不过红袖添香的雅兴。
如这般候在金銮殿、随同议政的,却只能是女子。便是陛下私底下召见大臣议事,良人们也得回避一二。
而大姑姑,便是陛下身边最有脸面的那位姑姑。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年少时的伴读了,唯一的不同是,伴读出自世家大族,大姑姑则多从各地育婴堂选出,最优秀的那位跟在太女身旁,这么一听又像是书童了。
总归,大姑姑极有才学,偶尔也会辅佐陛下朝政,又因服下了药丸,并无私欲,对女帝极为忠心。
只是当朝女帝的情况有些不同。
她并非太女,且只爱与那盛家小姐一道玩闹,先帝也纵着她,便未曾安排这么个“大姑姑”。现下这位乃登基后匆忙选出,与女帝并无年少情谊,因此的手中的权力要小上许多,基本只在早朝时随侍一旁。
大姑姑冷着脸,留下一句“在此等候”便转身进了金銮殿,约莫是找时机与陛下汇报了。
那宫侍便低眉顺眼地候在了殿外。
只是等待之时,有些品级不高、早朝时站位靠后的官员看见了他,便生出好奇。
瞧那打扮,约莫是后宫出了什么事儿,可是能匆忙到打扰陛下早朝的事儿,想来不会太小。
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皇嗣”二字,毕竟能入选后宫的男子大多知情识趣,君后也一贯贤德,可不会因为一点男子间扯头花的小事便扰了正事。
殿内,朝臣们恰在争论,大姑姑仔细听了听,也不过些各部鸡毛蒜皮的小事。
年一过,便该给各部拨款,虽说这事儿由户部来办,可在陛下面前哭哭穷,那不就更名正言顺了么,一时间朝堂上到处一片哭穷声。
哭个几天,大约也就出结果了,总归和往年差别不大,再一个么便是根据去岁各部的考核结果添添减减了。
大姑姑心中有了定数,便径直朝着女帝走去,附耳轻声告知了此事。
“陛下,乾清宫那位醒了。”
女帝单手支着头,胳膊搭在凤椅上,懒洋洋地听着朝臣们争论,便是那哭声再惨再真挚,她的唇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听说乾清宫那位醒了,她“嗯”了一声,坐直身子,却也未发一言,倒让人一时间无法琢磨她的心思。
这偌大的金銮殿,她便坐在这孤高的凤椅上,无人可瞻,无人敢仰。
大姑姑缓缓退至一旁,心底敬畏更甚。她与女帝并无年少情谊,便只能时时刻刻愈发恭谨,其中也不乏打量意味。
可都过了三年,她却始终觉得,自己摸不清这位陛下的脾性。
比如此刻,她便猜不到陛下是否会退朝。
待朝臣哭声渐缓,女帝方才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大姑姑浑身一凛,便大喊道“肃静”
这金銮殿便是一静,那凤椅之上的人,不急不缓道“诸位爱卿可有定论”
这一时半会儿的,怎能争出一个结果
众人面面相觑,那兵部的女子一贯蛮横,索性直言道“陛下,我兵部不服银子少了,我们不干”
刑部的人冷笑一声“你兵部不服你兵部不是还有军饷么何必与我们争这两个子儿时下并无外敌胁迫之危,我们刑部才肩负着最大的责任”
刑部的人便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冷气。而这一争,吏部的人也不干了就你们刑部辛苦她们吏部负责官员任免,更辛苦去岁的考核还多亏了她们呢
一时间,眼看又要吵起来,关键时刻大姑姑再次大喝一声,众人总算冷静下来。
女帝便只笑道“诸位爱卿既有异议,不妨再各自商议一番。今日便先退朝了。”
她施施然起身,直到那凤袍的裙摆扫过层层玉阶,朝臣方才回神,俯首大喊万岁。
待陛下离开,众朝臣方才起身,发热的脑子也凉了下来人都不在了,争个屁啊,多吵几句那银子也蹦不到口袋来
彼此都有些纳闷“陛下一贯勤勉,今日退朝的时间怎的那般早”
“陛下今日究竟怎了”
熙熙攘攘的朝臣里,最底层的六品官员们也在谈论此事。
在岚朝,六品以上的官员方可早朝。
而这一撮“底层”官员也分为两类一类有进取心,大多会往品级高的堆里凑,试图找棵大树好乘凉。
至于另一类么,则胸无大志。要么年纪大,要么出身富贵,点卯后便在金銮殿上眯眼睡大觉,只盼着早点下朝。
这堆人也有独特的保命技巧,那便是离高品级官员远远地,免得殃及池鱼。
余大人乃正四品尚书右丞,算不上底层。
只她一贯人缘好,又有些混子属性,与这些六品官员们关系不错,下朝后总会一起喝一杯。这不,众人八卦时也并未避着她。
“我瞧着有那后宫的公公与大姑姑禀报,之后,陛下方才退朝。”
若是朝廷大事,这些人没什么本事,敬而远之。可与这后宫有关,那便纷纷来了兴致。
“后宫能有什么事等等,陛下除了遇刺那日,从未早退过,看来这事儿着实不小。”
“是极,后宫的大事儿,不就那一个么”
有人刻意拍了拍肚子,其中意味自不必提。
众人秒懂,纷纷笑了“听闻焰州献了一批善育男子,其中有两人入选。虽说品级不高,可万一得了陛下宠幸呢”
“我看你是从不关心后院的事儿啊,那男子便是怀得再快,御医也诊不出来呐”
“依我看,便是真有消息,也该是原先那四位才是。”
余大人听到这儿,方才暗自松了口气。
焰州那两位她还有些忌惮,可原先那四位,既呆了三年都未曾有孕,便也不大可能肚皮突然争气。
想来,这猜测一开始便是错的。
而陛下后宫尚未有侍君有孕,昀儿的期盼成的概率便也更大。
余大人心底盘算一番,又将自己的老脸拉了又拉,方才叹息一声,顿住脚步。
“我倒有些遗憾,无法为陛下分忧。”
余大人性子好,在圈里吃得开,众人给她几分面子,便问道“余大人为何事所忧”
她便正了正神色,严肃几分“余某正是为皇嗣之事而忧。”,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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