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从,乃幼从父、嫁从夫、夫死从子,世间父母打骂子女皆是常态,所以林府老宅虽然人人皆知白露常年被陈管家殴打,却无一人指责其不是,顶多对白露道一声可怜,叹息几回罢了。
如果白露仅仅是因为不堪陈管家常年打骂而杀人,这个理由还不算很充分,毕竟这么多年都忍过去了,为何会现在才杀人,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别的原因。
白露向林海跪下叩头一拜,决然道:“白露死不足惜,但求大爷善待五位妹妹,她们没有参与行凶。”
“你且放心,我不会冤枉无辜,起来吧。”林海郑重地做出承诺,把手里的证物交给葭雪收好。
“奴婢无父无母,是陈管家在路边捡回来的。”白露站起身,其他几个女孩簇拥在她身边,每个人神色各异,唯有恐惧别无二致,白露泪盈于睫,咬牙切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恨意,“可是,他不是父亲,他是坏蛋,是畜生!”
“我从记事开始起,他每天都要搂着我睡觉。”噩梦般的回忆不请自来,牢牢地钉在骨子里,那是每一天的耻辱和噩梦,白露的声音颤抖而艰涩,“我五岁那年,就被他破了身子。”
林海悚然一惊,陈管家竟然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忍不住怒道:“如此畜生,当真死有余辜!”他没有注意到,身侧的葭雪手里紧紧握着那根银簪,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脸上血色全无。
隐忍了多少年的泪水夺眶而出,白露强忍着不发出哭音,续道:“后来他玩腻了我,陆续买别的小丫头供他玩弄,我想保护她们,可我无能为力,我用尽各种方法帮她们每逃过一次,他就对我,对我……完事还要打我,我想杀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他!”
白露的话揭开了女孩们埋藏在心底的创伤秘密,她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呜呜咽咽地开始哭起来。这些女孩,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才七岁,被那个老魔鬼摧残折磨了多少年,可她们又能怎样呢,身不由己,卖身为奴,生死都被那个买走她们的人握在手里,每一天的夜晚都是噩梦的开始,无休无止,除非那个死了才能终结。
恋童还真是中国历史悠久的“传统”,白露说的话勾起了葭雪刻意埋葬和遗忘的回忆,在她的人生中,也有一段一想起就恐惧害怕的噩梦往事。
葭雪四岁那年,和村里其他小女孩一起,先后被一个独居的老头猥/亵了,彼时的她们并不知道这是对她们的侵犯和伤害,直到十年后上了生物课,她才蓦然明白自己当时经历了什么,然而那个老混蛋坟头的草都不知道枯荣了多少年。
后来葭雪上了高中,高二政治课有一个学期学的是法律相关知识,她看到关于强/奸/幼女罪的相关条文解释时,才明白当时她们被强/奸了,根据法律规定,被害人为幼女,□□接触既构成犯罪行为。即使生理意义上她还是处子,在法律意义上,林葭雪在四岁的时候被一个老头强/奸了,受害者还不止她一个。
不少人都说葭雪命好,进了林家,可她和眼前这些女孩又何尝不一样,如果她没有被林海撞伤,或者林海没有大发善心带她回林家,纵使她大难不死没有暴尸街头,再被抓回青楼,将来等待她的命运又怎会比她们更加好过?
为人莫作女儿身,一生苦乐由他人,竟是半点都不得自主。
葭雪回想往事,白露继续陈述着自己的回忆:“我真傻,我就不该相信别人能救我们。我向王管事求救,求他给英子她们几个赎身,可我没有想到的是,王管事面上答应了我,一转身却用这件事来要挟陈管家,又被刘大知道了,刘大来要挟他们。最后他们达成了协议,陈管家给了他们钱,还,还说,他们也可以玩我们。”
“玩腻了,陈管家又买了个女孩进来,就是小铃铛,昨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就拉了小铃铛进了飘云轩。我们几个的一生都被他们毁了,小铃铛是被拐卖来的,我不能让她也被糟蹋了。我跟着进去,求他放过小铃铛,他喝醉了酒,发酒疯打了我一顿,发簪上的红宝石大概就是他打我的时候,我撞到了床沿磕掉了一块吧。他打了我,又去欺负小铃铛。小铃铛在哭,哭着求我救她,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拔下簪子就戳进了他的脖子。他死了,我让小铃铛跑回去,我把房间布置好,就在门口躲着,装成进来发现尸体的样子。看来老天爷是不想让我躲过去,下了一夜的雨,让大爷看了出来。我偷听到大爷找到了发簪上的碎石,就让沫儿把簪子处理掉,结果……”白露望向沫儿,沫儿愧疚地低着头不敢看她,白露也不知簪子是怎么到了林海手上的。
林海道:“我早命人盯着你们了,沫儿把簪子拿到了当铺,我的人又给赎了回来。”
英子画眉她们几个已经泣不成声,纷纷给林海磕头,求他放白露一条生路。
真相如此不堪,林海完全没有破案的成就感,叹道:“根据《大靖例律》,白露属于情有可原,罪不至死,我也会跟冯大人说情的。”
“我,可以不死?”白露以为自己会杀人偿命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林海会出此言,不禁一愣。
林海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切等我明儿找了冯大人再下定论。”
白露泪如雨下,恭恭敬敬地给林海磕了三个响头。
从这里到怡然居,林海沉默着一言不发,葭雪回想起自己的经历,都已经过了几十年,可那些记忆却从未淡却,每每回想起来,都是埋藏在心底一道永远疼痛的伤口。
一晚上葭雪都心不在焉,林海还以为她是劳累过头又听到那样残酷的事情受了惊,早早地打发她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林海立即捆了王管事和刘大,带上白露,一起送到姑苏府衙,呈上了物证,屏退左右后,林海对冯旭一五一十地说了案子的来龙去脉。
这种命案发生在林家,林家在姑苏素有威望,因此并没有公开审理,白露认罪画押,王管事和刘大经不住酷刑招供。冯旭判决如下:根据《大靖例律》,强/奸者,处以绞刑。奸/污幼女十二岁以下者,虽和、同强论,判陈管家绞刑,人已经死亡,处鞭尸之刑。王管事、刘大二人均处以绞刑。白露判流放二百里,奴籍归林家所有。
至于陈管家王管事和刘大贪墨主家钱财一事,由林海自行处理。
白露被判流放离开姑苏的那天,葭雪把卖身契和白露的梯己行李给她,林海给了白露一百两银子,葭雪也把自己这段时间得的金银锞子和那一百两银子一起都装进了她的行李包裹里,“大爷已经给你销了奴籍,今后的路,你就得靠自己了。包袱里有一百多两银子都是大爷给你的,你好好收着,流放在外,有钱也能好打点一些。白露姐,好好活着。”
“替我谢谢大爷,白露将来一定会报答大爷的。”白露拿着卖身契,感激地握紧了葭雪的手,两行清泪滑落脸颊,在衙役的催促下踏上了向北流放的道路。
此时离别的两个女孩并不知道,很多年后再度重逢,两个不同人生的女孩在物是人非之后,走上了一条注定不能回头的道路。
林府命案尘埃落定,林海开始着手整顿谋划内务,陈管家留下的账本一塌糊涂,楼错百出,根本没法看,他先派遣林四调查林家名下的田庄店铺收支情况,重新做账,又派葭雪去菜市场打听物价,他看采买这块的账本报价,也实在是虚高地离谱,最后派宝山阳波平时留心观察,将那些偷奸耍滑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狐假虎威的都记下来,将来打发出去,只留下老实本分清白的使唤。
老宅的下人都不算多,就一个管家两个管事,还有就是负责打扫修葺的婆子们了。除了小铃铛找到父母将来是要回家的,其他英子她们四个女孩都是被人牙子卖进来的,且是死契,除非主子发话,不得赎回。英子已经父母双亡,画眉沫儿阿涓的父母都是本地人,林海派人找到他们,问是否愿意带女儿回家,赎身银子都不要,另每人送一份嫁妆银子二百两。喜得那几对父母对林海千恩万谢,欢欢喜喜地领了女儿和嫁妆银子家去了。就剩下一个英子,林海便提拔了她到怡然居伺候。
林海送给那三个女孩的嫁妆银子,都是查抄了陈管家王管事和刘大所得,一共竟有十多万两之多,三人还在姑苏购置了房产田地,陈管家无儿无女,王管事和刘大的儿子却得了恩典早早脱了奴籍,这些房产田地都在其子名下,奴才如此贪墨,气得林海咬牙切齿,更坚定了整顿清肃的决心。
平时林海待人和善,几乎从来不打骂下人,但这次却着实被气着了,处理起王刘两家也毫不心软,拿了证据查抄了两家,回收的银两财物加起来却只有十多万两,还没算这些年他们几家的花销。
从京城到姑苏,林海一路都在船上,到了姑苏又劳心劳神地破案,他的身体基础本来就算不上太好,葭雪想了几个养生健体的食谱,准备给他好好补一补,将来林妹妹身体天生不足,可能也跟林海身体素质基础较差有关,她被林海捡回一条命又得了林家庇佑,不为将来的林妹妹着想也应该为林海做点什么作为回报才是。
葭雪以给林海购买食材为由请了谭氏带她出门去菜市场,姑苏是江南最美的城市之一,自古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她对这座保留了原始风味的姑苏城十分有兴趣,如果不是记着林海给的任务,她早就想到处逛逛了。
菜市场距离林府不算太远,葭雪一路询问菜价肉价,暗暗牢记于心,转了一大圈,买了个南瓜,一些芋头红薯茄子山药和猪蹄。谭氏见她买的都是一些农户家常见的廉价菜,不由觉得尴尬,说道:“怎么能给大爷吃这些呢,哪里配得上大爷的身份。”
葭雪笑道:“食物哪里有高低贵贱之分,南瓜能润肺益气,红薯能中气和血,健脾强肾,山药更是补气的绝佳之物,如今快到冬天了,这些都是进补的好食材,对大爷身体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谭氏听完,惊叹道:“我竟不知这些农户菜都还有这样的好处,到底是大爷身边伺候的,葭雪懂得可真多呢。”
葭雪抿唇一笑,接着去下一个摊点询问菜价。菜价基本都问得差不多了,葭雪准备回转林府,在路角拐弯处看到有人在卖羊皮,忽然心念一动,南方的冬天气温虽然比北方高,潮气却大,不如买张羊皮做双手套,写字干活都能用,当即上前,挑了半天,才选中一张最柔软的,一番讨价还价,以五十文钱成交。
葭雪付了钱,叠好羊皮放进菜篮里,和谭氏一起回林府复命。
第24章 第二世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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