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西陵回房的途中，思忖着老人要他娶楚怀荷的原因。
    显然并不是因为她性格强悍什么的，估计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利益交易。
    她也并没有多喜欢自己，那为什么要在正殿扑过来呢？
    他想了想，摸索起自己的衣服，果然衣襟处多了一个硬块。
    侧目看向后方，御卫队并没有跟着他，但他也不敢马上拿出来看，既然楚怀荷要这样给他传递东西，说明她并不想这个东西见光。
    实际上，勉山崩了一角之后，天山上的几支御卫队已经往下山去了。
    这对闻西陵来说是个好消息，那说明这里监视着他的御卫队只剩下一支。
    但他也并没有就此认为自己能逃跑，毕竟老人实力叵测，只她一人就能随便把他抓回来。
    他不免有些沮丧，觉得自己就像五指山下的那只猴子。
    幸好，他还多抓了两只猴子回来陪他，一家一起无力，好歹有个伴。
    他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别院，推门进入主卧。
    关门背对房内的时候，一叶刀片精准地搭在他的脖颈间。
    他停住了动作，没有说话，身后的柳明臣也没有说话。
    片刻，柳明臣把刀片卸下：“我不知道是你回来。”
    骗子，你们这种习武之人明明能记住别人的脚步声。
    不过，闻西陵愿意把台阶给他。
    他回头：“我还以为你想杀我。”
    柳明臣见他一脸疲惫，收起了刀，主动回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不是都当上少主了吗？怎么看着那么窝囊？”
    闻西陵这么多天的防备彻底卸下了，要不是现在没在自家地盘，他真想抱着柳明臣哭一哭。
    把柳明臣抓回来真是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没有之一。
    他坐在桌前，身子歪倒在一侧，头枕着手臂，长长吁了一口气：
    “你不懂啊，我这少主跟条夹着尾巴的狗没区别。”
    柳明臣看着他东倒西歪的坐姿，不禁感叹，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闻西陵啊。
    他低头一笑：“你现在肯定在庆幸把我抓过来，跟你一起夹着尾巴。”
    闻西陵嘿嘿一笑：“人多力量大，一起作死心不慌。”
    柳明臣没有那么乐观，众所周知闻西陵笑得越欢，麻烦越大。
    他一脸严肃，就像给闯祸弟弟收拾残局的兄长做派：“说说吧。”
    闻西陵没有贸然开口，只是看了看床上熟睡的秦喜墨：“秦老板，还睡着呢？”
    柳明臣扯起嘴角：“那个吹唢呐的好功夫，把他多年的老失眠都治好了。”
    没有防备之下，他差点就因为明燃的这个哀乐，而被常仲声用丝蛊绞杀。
    他多少有些心有余悸，再见也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技能麻烦得很。
    “睡着好啊，睡着什么都不用愁了。”
    闻西陵叹了一口气之后，忽地噼里啪啦地把最近的遭遇全都一股脑地倒出来。
    柳明臣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闻西陵的话就像狂风骤雨一般一直输出，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也不管有没有用。
    大大小小的事情，想起什么说什么。
    他说了楚怀荷，说了常仲声和明燃，说了老人，甚至连跟着他的那个御卫队有个人脖子上有颗大黑痣也说了。
    本来积压在他心上的那些压力就像石头一样，在他说的过程中，一点点就搬空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速慢了下来，理智也终于回归，再喝一口茶水的时候，都能品得出这边的茶水和京城的细微不同之处。
    他之前就像个被拐卖的行尸走肉，现在才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看看东西。”柳明臣听完他的所有叙述，当下就要看楚怀荷给他的东西。
    闻西陵抖了抖衣袖，一个龙纹玉佩掉在了他的手心。
    这玉佩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到处都是细小的豁口，一角还有一丝隐约的血迹。
    但看得出来这玉是纯种的好玉，一开始应该是莹润剔透，没有一丝杂质的，戴着它的人应该非富即贵。
    后来这个玉佩随着所佩戴之人辗转流离，一直随身带着，因为生活繁累，玉佩之上留下了许多豁口。
    玉佩的主人应该很珍视这个玉佩，否则生活拮据之时，第一时间把玉佩当掉，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一直带着，估计纪念意义远超其价值，又或是带着当是信物。
    “你见过这玉佩吗？”说起信物，柳明臣第一反应是这是证明闻西陵身份的信物。
    闻西陵摇头：“没见过。嘶，你说这楚怀荷偷偷摸摸地把这东西给我，又不说是什么东西，是要干嘛？”
    柳明臣：“她当时是怎么对你说的？”
    闻西陵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在正殿他对楚怀荷一副厌烦的态度。
    但是，楚怀荷也没有恼，她说要把他喜欢的人全杀了。
    闻西陵当时暴怒，大声地吼说：“我不喜欢你，我厌恶你，巴不得你死。”
    而楚怀荷当时只是摇头：“你的观感并不重要。”
    她的下一句话让闻西陵感到震惊：“甚至你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跟少主在一起，你只是很幸运地抽到了这个身份而已。”
    柳明臣眼睫下压，楚怀荷应该是有什么原因要与少主合作，这其中是她主动为之，还是另有苦衷还不明确，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若是如此，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应该都是有深意。
    她给闻西陵的玉佩，很可能就是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但这东西真的是他的吗？
    “抽”到这个身份，如果玉佩失落民间，恰好落入闻家呢？
    他甚至对闻西陵是不是那个真的“少主”都有所怀疑。
    “她承认是她杀了闻老，然后给你寄信的吗？”柳明臣需要再次确认这个事实，因为他直觉有些反常。
    如果真是楚怀荷买凶屠了闻家满门，又把闻西陵引到滇西，后面还得嫁给他这个少主，那楚怀荷没有必要对闻西陵承认这件事。
    但是闻西陵打断他的想法：“她承认就是她，她说就是她下死命令，要将我家人的人头挂在玄关。
    “当时现场的消息全部被封锁了，如果不是她的话，她说不出这些细节。”
    说罢，闻西陵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阴冷，那些混杂着血色的记忆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也不会忘记那夜自己跪在父亲的尸体前，承诺一定要手刃仇人。
    若不是滇西这伙人有更大的图谋，老人又明显护着楚怀荷，他肯定在楚怀荷承认杀人的第一时间，就把她杀了报仇。
    他的理智还维持到如今，只因为他要将滇西人的动向告诉魏文熙，而后管他什么少主不少主的，楚怀荷必须死。
    只是，现在魏文熙和柳明臣都卷入滇西当中，他就得掂量掂量自己这条命了。
    他死了，魏文熙和柳明臣可能也会折在滇西。
    他活着，多少能给他们一些庇护。
    在必要的时候，他会勇敢赴死，那时候得拉着楚怀荷垫背，可以的话，还要多带些滇西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