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我走到阳台边，看向那片灯火与黑暗交相辉映的城市，我有好多想和白药说的话，但在这一刻，那些话都无疾而终。
    白药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杯，也站到了我的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远处。
    她愣了片刻之后，问我说：“张扬，现在还有让你觉得遗憾的事情吗？”
    “遗憾的事情？太多了.......”
    “说来听听。”
    白药突然这么让我说，我一下子有些没准备好，不是没有遗憾的事情，而是遗憾太多了，一股脑的涌现出来时，我竟然有些语塞。
    我在脑海中搜索着那些最让我感到遗憾的事，我想起了那天我们正要去民政局结婚的日子，我想如果我可以早几天和她把结婚证领好，这些后续的事情也就都不会发生了吧，韩中原不会以白药做筹码换取仕途，而我也不会如此失意；时间再往前推移一些，我又想到了第一次把白药气回南京的瞬间，我想如果我能处理得当苏雅和我甚至是白药的关系，那她也不会在户外受到惊吓.......
    当我回想起那些瞬间的时候，我竟然发现原来我所有的遗憾都和白药有关，这是为什么呢？可能正是因为我们此刻难以言说的关系，若即若离，她离开我的速度显然要比靠近我的速度快，所以我们是在这种慢性分离的前提之下去交流的，也就难免让我想到所有遗憾的事情都和她有关。
    我沉默了很久，一直没敢用正眼去看白药，我怕她看到我现在的情绪波动，怕她怪我还是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个幼稚的孩子。
    她见我不回答，便问我：“怎么了？不是有太多遗憾的事情吗？你说出来，没准儿我们还能有时间去弥补那些遗憾的瞬间.......”
    “还是不了吧.......其实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事，充实的回忆就是岁月对我最大的馈赠，我还能有什么遗憾的呢？”
    说着，我硬是挤出了一丝笑脸，我大概是刻意装出来的。
    虽然我一直没敢看白药，但余光却一直注视着她，她看着我，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没有遗憾的事，我还有挺多的.......那就说说我的吧.......我想和你一起去逛超市买菜，想和你一起去江边钓鱼；想和你一起到崇明岛看日出；想和你开车自驾游，去哪都行；也想和你共度余生.......可这些无论大小的事情，此刻都成了我最大的遗憾.......有那么好几个片刻，回过头看看，我发现原来我们还没一起做过的事情有那么多，点点滴滴都是空荡荡的回忆......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办法把回忆当成岁月给予的馈赠，我只觉得回忆是个特别折磨人的东西，它让我每时每刻都备受煎熬........”
    白药说完，便保持着沉默，面向前方。
    这一次交流，我们之间似乎都保持着相当的克制，没有谁掉了眼泪。
    就在这时，我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赵然打来的.......
    白药点头避开了我，给我留足了空间。
    稍作停留之后，我接通了电话。
    赵然的语气十分低沉，他似乎压抑着愤怒，隔着屏幕我似乎都能看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他说：“张扬，我拿你当兄弟，你这么暗算我就不地道了吧？”
    我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行啦！别跟我在这演戏了.......你今天来我家里的目的，我想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吧.......你为什么要利用怀了孕的何美来算计我？你看不惯我可以，有什么手段都可以直接冲着我来，大家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可你找谁不好，偏偏找到何美身上........你是不是有点太不择手段了？”
    我这才听明白赵然的意思，看来何美已经把今天我去找她的事情以及我问了什么问题，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然，何美不清楚我们在公司里的争斗，可能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但赵然是绝对看得懂我去她家的目的。
    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疑惑道：“我今天是去你家里跟何美聊了几句，但我也只是想去看看她而已，何来算计一说？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然在电话里喘着粗气，似乎愤怒到了极致，而他愤怒也带给了我很多信息，他是怕的，特别怕！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之后，赵然渐渐恢复了平静，直到我听不见他的喘息声之后，他才说：“希望你是真的去看她而已.......我再重复一遍，你们对我怎么来都可以，什么招我都接着，但你最好不要处心积虑地利用什么都不知道的何美，她是个怀了孕的傻女人，她是无辜的.......不然我绝对和你们没完！”
    赵然说完就挂了电话，没留给我说下去的机会........
    迎着风，我点燃了一支烟，长出了一口气。
    白药也在几分钟之后，回到了我身边，向我问道：“谁给你打的电话？能让你变得这么忧郁........”
    “我现在的样子很忧郁吗？”
    “对，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我也许真的要和白药聊聊这件事了，憋在心里，一直让我很难受。
    于是，我花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向白药讲述了这些年关于我和赵然的故事，也说了昨天我去他家里找何美探口风的事情，我想让白药给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答案，至少能让我安然度过今夜.......
    她听完这段很长的故事之后，面色复杂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说：“张扬.......你可能真的变了.......”
    “说来听听.......”
    “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察觉，你不觉得你现在特别有心机吗？要是以前，你绝对不会想到去何美那探口风、找证据，甚至你都不会答应你们王总，去对付赵然。你一定是犹豫不决的，特别挣扎.......我不知道这种改变对你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你的确是成长了，也适应了这个社会的节奏，但在我眼里，我倒是更喜欢曾经的你.......”
    我没想到白药会说出这番话，所以我期望安心度过这一夜的想法也算是彻底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