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不管周亦儒跟杨翠珠是什么反应，她给俞乔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拿出文件。
    “周老板，这是我们之前签订的合同，鉴于是我们单方面提前终止合作，所以该承担的责任我们不会推卸……”
    俞乔公事公办的口吻，再也没了之前对周亦儒的好感和欣赏。
    事已至此，周亦儒也知道无法挽回了，只好怏怏地签了字。
    “该付的资金，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内支付到位，谢谢周老板曾经的支持。”
    签完之后，俞乔还是那副干练利落的架势，朝周亦儒伸出手去。
    周亦儒无奈地与她握了握，眼眸看向穆晚晴，“小晴，你从哪里筹来这么多钱？”
    穆晚晴道：“这是我的事。”
    “是跟文湛拿的吗？你是不是已经决定跟他复婚了？”尽管已经被穆晚晴回绝，可周亦儒还是不甘心地再次询问。
    穆晚晴懒得回话，起身走出会议室。
    杨翠珠见女儿要走，立刻追上来：“小晴，妈妈有话跟你说，是跟你爸爸有关的。”
    穆晚晴一听到父亲，情绪顿时更加崩溃。
    她不用听也知道杨翠珠要说什么，上次回许镇老宅，王大娘已经都跟她说了。
    “不用了，就算是爸爸对不起你，可我是无辜的，你报复在我身上，也是你的错——而我，无法原谅。”
    说完这话，穆晚晴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杨翠珠还执着地追了上去。
    “小晴，这些年对你疏于照顾，确实是妈妈的错。可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能有今天，也是妈妈的错误造就的啊！”
    这番话听得穆晚晴一头雾水，面色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僵住，双眸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
    “你什么意思？”片刻后，她冷笑了声，艰难地挤出一句。
    杨翠珠见她不急着走了，神色放松了些，走上前面带讨好的笑，细细阐述自己的“功劳”。
    “你看……如果不是我走了，你爷爷奶奶离世后，那位文家老先生也不会把你接过去，资助你读书，更不会在自己即将去世时，因为心疼你孤苦伶仃，让人家孙子娶了你。”
    “我要是在家，人家顶多给点钱表示下慰问，那还会有后面这些事？那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嫁入文家这样的豪门？还那么幸运地生下一对龙凤胎？母凭子贵？”
    穆晚晴缓缓转过身来，视线盯着杨翠珠上下打量，最后停留在她那张带着笑意的眉眼间。
    胸口的愤怒像火山喷发一样汹涌而出，她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哽得脸色痛苦地缩成一团。
    到底要多么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种颠倒三观的屁话？
    她怎么说得出口！怎么说得出口！
    杨翠珠看着她的反应，也知道她接受不了，可她还面带讪讪地笑，理直气壮地说：“小晴，虽然这话说出来不妥，你肯定也接受不了，但事实就是如此啊。是妈妈的离开，无意中成全了你美好的人生。”
    “滚！”穆晚晴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句，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叶欢跟俞乔赶紧上前，连忙安抚：“别气别气，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不划算。”
    “杨女士！请你立刻、马上从这里离开！否则我们报警了！”俞乔指着门口，厉声命令。
    穆晚晴撇开叶欢的手，朝杨翠珠走近了两步，锐利愤怒的眼眸露出狰狞痛苦的光。
    她不敢置信地喊：“你是怎么恬不知耻说出这种话的？对于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来说，是陌生人的资助重要还是有亲生母亲的陪伴重要？你知道我从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知道我被多少人嘲讽没有爸爸，妈妈也不要，爷爷是瘸子……你知道爷爷奶奶病重时，我每天过得有多提心吊胆！我害怕自己彻底成为孤儿，害怕更多人来欺负我！我甚至想过陪着爷爷奶奶一起死掉，以为那样就不会孤单，不会痛苦了！”
    “小晴，我——”
    “你闭嘴！”
    穆晚晴打断她的声音，步步紧逼，眸光猩红可怖。
    “你以为我嫁入豪门是好事？你知道我在文家受了多少冷眼和屈辱？你知道我在那段婚姻里有多压抑痛苦？你知道我生完孩子后产后抑郁也想过一死了之？你知道我宁愿穷困一辈子也不想失去亲人不想被亲妈抛弃去嫁给什么豪门！”
    “你懂什么？你只知道自己享乐！自私自利！爱慕虚荣！”
    “就算爸爸对不起你，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你可以恨他，甚至不赡养爷爷奶奶，但我有什么罪！都是做妈妈的人，我无法理解你能那么干脆利落地丢下亲生女儿，有再多的理由我都无法理解！别说你的苦衷，你就是从来都不爱我，也从来不爱家人，你只爱你自己，心比石头还硬，比豺狼还狠！”
    “现在你需要我了，回来找我，以为说几句好话，卖几句惨，我就心软原谅你了？做梦！谁跟你说我还盼着跟文家复婚？谁稀罕你的身份给我做后盾？从我能独立生活的那天起，我就不想靠任何人！自己亲妈都靠不住，我能指望谁？我只靠我自己！”
    穆晚晴声嘶力竭地吼出这一切，脑子里嗡嗡作响，缺氧让她摇摇欲坠。
    叶欢心疼地扶着她，想安慰又无法开口，只能静静陪着。
    周亦儒站在那儿，看着静默到凝固的画面，也数次欲言又止。
    杨翠珠哭了。
    捂着嘴巴，哭得浑身颤抖。
    “对不起……小晴，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我是真心想弥补你的……”
    “你不是真心想弥补我，你只是膝下无子，年龄大了才想起我而已。”穆晚晴再次干脆利落地拆穿她。
    杨翠珠盯着她，满眼泪光，愣住。
    场面再次陷入僵滞，而后不知是谁看到工作室门口伫立的高大身影，惊讶地唤了句：“文总！”
    众人扭头或抬眸，看到浑身清冷气场肃穆的男人，面容惊愕，而后都齐刷刷地看向穆晚晴。
    穆晚晴也吃了一惊。
    文湛？
    他怎么来了？
    他来了多久？自己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狼狈，全都被他看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