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眉头紧皱，接着施法第二次，第三次地与巫月砂沟通……直到第五次，神识被弹回，一道强横的怨力狠狠砸在他灵体上，玉书当即留下了一道贯穿封面的伤痕，它虚空若地开口：“半神大人，我已经联系不上主人。”
    “将术法口诀转给我！立刻！”羽涅一边分心安排，一边快步往巫月砂面前走。
    山海神识传音给羽涅，便缩成小小地一团雾气，陷入沉睡，刚刚的神识攻击让他的灵体差点溃散。
    羽涅收到口诀的瞬间，双手结道心印，直接解了因为中瘴毒而封印的半神神力，一股像是从亘古传来的古朴气息由他为中心四向散开，玄色从脚缓缓蔓延领口，一片片祥云纹浮现，法衣从素色常服变成板正华衣。
    时间瞬间禁锢，唯有羽涅一步步走向巫月砂，墨发在空中丝丝飘散。
    巫月砂身后饕餮的凶恶的虚影再现，眼中红光闪烁，发出如婴儿哭泣的锐鸣，徒劳挣扎，恨恨地等着羽涅，不甘、怨念层层叠叠。
    外面等待的几人也被尖锐的锐鸣刺激，抬眼看向赤山，只见一步之遥的地方暗红色地飞沙走石遮天蔽日，根本难以窥见一二。
    “要不我们也进去帮忙？”楚沐阳担心地提议。
    卿卿下身变回蛇尾，一甩挡在众人面前，青绿色小脸满是严肃，头上的肉包长成了拇指粗的小角：“若是主人和半神都没有办法全身而退，我们进去也只是送菜。安心等着，赤山若真是饕餮血肉染红，必然不会伤害主人。”
    狌狌舔了舔嘴角：“当初从赤山取得饕餮血的药师说过，万年乌沉木做的鞋子可以在赤山行走。若是有万年乌沉木，风沙停后，我们便可进去。”
    “万年乌沉木！你是器师，应当知道得一方有多难。此木也是极佳地做阵盘的材料，可谓有市无价。”尹诺眉头紧皱，看着满天暗红沙尘一点办法没有。
    赤山内，羽涅走到巫月砂身边，将人环抱怀中，低眸垂首，在她耳边，一遍遍低低地呢喃着山海传来的口诀，声音附上了灵力和神识，直击巫月砂的额间灵台，将她在迷惑中唤醒。
    巫月砂眼中重瞳闪烁，不时变回原样，又变成重瞳，她嘴唇蠕动，从慢到快，直到小声的跟着羽涅念出完整的口口诀，双手僵硬地颤动，缓缓曲起，艰难结印施法。
    一声听不见地裂响，巫月砂身后的饕餮虚影从中间碎裂崩溃，化作一缕缕猩红的怨念，绕着巫月砂一圈，散落地面。
    时间流动，赤山好像要重新活过来，终于有轻微的风吹过，带起一缕缕红色的沙，就像走在沙漠，扬起的金黄尘埃。
    毒瘴来势汹汹，附着神力追逐，羽涅再次封印神力，华服退却，又是一袭青衣素服，冰从脚下开始飞速往上蔓延，开口还想说什么，就已经再次被冰封。
    巫月砂眼中有暗红色的光芒敛入，她与这座山有了更深切的联系，一沙一土一水流，过去今朝百千年，一切被赤山记下的，感知过的，她感同身受。
    滚烫洒下的热血，每一滴都烫灼着泥土，原本郁郁葱葱，有鸟蚕鸣叫，鱼儿越水，瞬间满目猩红，花草立时垂头死去，整座赤山在没有半分鲜活，自此禁空，鸟兽不过，再后来，连风都绕山而行。
    巫月砂足上靴子被快速腐蚀，赤脚接触泥土，脚底皮肤也在被腐蚀，疼痛让她微微皱眉，才想起在鬼国秘书中有提过，入赤山，采饕餮血，须得以万年乌沉木做底，以免被赤山吞噬。
    血从被腐蚀处与地面融合，一瞬间，赤山泥土上的暗红色仿佛活了过来，绕开冰封的羽涅，快速往巫月砂的方向聚拢，不断出现水漾波纹。
    巫月砂双目紧闭盘腿而坐，眉间紧皱，被暗中的血液托举半空，之前晋阶时模糊的片段再次浮现，甚至更为清楚。
    她睁眼所见皆是各种不甘残念形成的黑色雾气，日月血红，饿~好饿~鼻尖传来鲜活香甜的气息，飞扑上去，一口叼住脖颈，“咔嚓~咔嚓~”从上而下的啃食。
    不够，远远不够，喉头吞咽，鼻尖耸动，是食物的香气。
    吃，吃，吃……耳边是咀嚼声，还有旁的惊恐的叫声，抬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们的形状，或滚或爬，从兽到妖，灵族、神族。最过饱腹的还是神族的肉。
    不知多久，天空地面，到处都是拿着兵器喊打喊杀的食物，太多太多的攻击，避开不及，受了伤，本能地逃窜，他们却紧追不舍。
    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饿了，填饱肚子而已，有什么错处？可惜只能发出婴儿哭泣地声音，连质问不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有不甘，但却不明白为何不甘。
    无数金属发出各种光芒刺破眼中雾蒙蒙地黑暗，也刺破了猩红色的日月，原来天是蓝的，树是绿的，那些食物是彩色的。
    虽觉危险，但舍不得毁了这些明亮的光芒，不一样的颜色的，却还是在金属靠近时张口本能的吞下，肚子被撑得鼓鼓地，应该很长时间不用再为吃食烦恼。
    “嘭——”一声巨响从腹部传来，看到天地快速旋转，接着是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很熟悉，这是血的温度，细细密密的疼痛传来，空中的食物降落离地一尺的位置，用神器劈砍在头上，他们再说：“总算除了这一祸害，引爆神兵利器，大家都有所受伤，但是值得。再不会担心被吃掉了。”
    赤山上猩红血色消失干净，巫月砂的脚恢复如初，猛地睁开眼，凶光一闪而过，敛入双目，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如同濒死的鱼，她知道，自己刚刚是看到了饕餮临死前的记忆，关于疼痛，关于死亡，关于食物，关于作恶……
    巫月砂赤脚站在赤山上，吐出一口浊气，见一旁伫立的冰雕，伸手抗于肩膀，大步往外走去，一梦经年，实际不足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