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还没死呢。
    他可不知道小老板已经在找人顶替自己了，第二天又乐滋滋地出现在了公司。
    说实在的，林安挺佩服这个卧底老前辈的，这货的行事风格有种独特的潇洒劲。
    也许这种潇洒和洒脱，来自于他的制作分身的能力，得以让他随意地以自身的面貌出现在任何一个危险的地方。
    林安知道，必要的时候，老刘甚至敢堂而皇之地跑去鹿角的巫妖巫师屠宰场，反正也不过是一个分身而已。
    但也许反过来……
    是这样的洒脱，让他拥有了制作分身的能力。
    巫术和渴望，心灵和灵性，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
    小老板今天没有在公司，如今‘陆林好汉’组合建立了巫师组织，百废待兴，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况且，一直没有表态、但似乎有些心动的彩带巫师，还等着他去说服呢。
    这年头不存在纳头便拜的事情，大家都很实际。
    林安对彩带巫师有救命之恩、对彩带巫师的女儿有救命之恩，小老板这里就差点意思了。
    除非林安开口提要求，否则彩带巫师肯定要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小老板顺道干脆不来公司面对那个狗皮膏药一样的老刘。
    老刘也不急，溜达溜达从老办公区来到了新办公区，在林安的办公室自顾地泡着茶，等着林安从特别项目小组那边开完会。
    林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眼窗外。
    对面老刘和陈馨迷安装的监视器，已经好久没有反应了。
    旧的老刘已经死了，鬼知道现在的老刘到底知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而陈馨迷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已经没有再对这里做出窥探了。
    林安有些遗憾，他喜欢猫猫，但已经好久没有机会能好好相处了。
    “任务完成得不错。”老刘自来熟地给林安倒了杯茶，搞得好像这是他的办公室一样，“审时度势，找到切入点，强有力地铺开局面。”
    他面色有些感慨，“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说的是他让林安建立一个巫师组织的事情。
    林安这个同样是左右横跳的卧底小辈，比他这个老前辈豪放多了，他可以想象‘巫师庇护所’会比‘疯男巫的树洞’更有潜力。
    这样的局面。
    心动啊。
    心动到他都不想搞破坏了，任由林安好好地经营起这个能光明正大的巫师组织，然后弄死林安，自己变成林安取而代之。
    有趣的是……
    林安恰恰也在想这个事情。
    他刚刚去特别项目小组开会，就是因为‘灰蓝皮毛’画像制作完成了。
    模拟熔炉核心韵律的‘墨玉铜’画像还在继续开发中，如今‘灰蓝皮毛’画像已经进入和‘绿皮’画像一样的使用开发的阶段。
    当然，这是工作上的，在超凡层面上来说——林安又有一个新的画布了。
    灰蓝皮毛画像此刻正闪耀着光芒，出现在他身体深处冥冥之地里。
    这块画布要绘制什么呢？
    当然是眼前的老刘了！
    不管是心中‘野心’的驱动，还是早前思考的谋划，以及‘灰蓝皮毛’画像极为契合老刘的特性，都让林安做出了这个决定。
    也许是未来某天，他可以取而代之。
    弄死老刘后，变成老刘。
    如今他从左右横跳的卧底变成巫师组织的头领，相当于是从暗处走到明处，有些事情就要开始防备了。
    比如陈馨迷那边是知道自己是黑猫巫师的。
    比如自己能被猎巫骑士团接纳，是因为他要帮鹿角经营韭菜园子。
    等等这些说出来就有千斤重的信息。
    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再度由明转暗，有了一个黑巫师老刘的身份，那就有太多太多可以操作的地方了。
    林安认真地观察着老刘灵性的那个石拱门上的树根，老刘也在上下打量着林安。
    “年轻人有冲劲，这是好事，得支持。”
    老刘敲了敲茶桌上放着的一份打印纸订好的文件，“申猴城男巫的资料，一共三十七个，这就是我的支持。”
    说着，他凝视着林安，“记住了，我给你的，才是你的。这既是帮助，也是底线。”
    “你可以靠着这份名单迅速建立起组织，那里面绝大部分的人都有各自的渴望、需求，伱针对地下手，很容易搞定的。”
    “但，年轻人，记住了，名单之外的男巫，你胆敢伸手，那就是与我为敌！”
    老刘端着茶杯嘬了口热茶，满意地放下，凝视着林安，“我想，我说得很清楚？”
    林安面色平静，只是轻轻地说着，“合作愉快~”
    “合作？”老刘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狂放，油腻腻的声调很是难听。
    笑着笑着，他的脸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林安。
    “安仔，这不是合作，这是命令，这是导师对巫师学徒的命令，你懂我的意思吗？”
    林安眯着眼看着老刘，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
    “不，这就是合作，我说了，我已经有教授了，不需要导师！”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浮现出一种癫狂的扭曲感，一种平静中涌动着疯狂的狂笑冲动的气质。
    “巫术有毛用？我需要的是权利，权势才是一切！”
    他学着‘小丑脸’瞪大眼睛，用一种神经质的目光看向老刘，“能打有个屁用！”
    老家伙你懂个屁，时代变了，你根本不懂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本质就是能打有个屁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人脉，是人情，你这个老江湖混了一辈子，混成这样鸟样不是没有理由的！
    “嘿~”老刘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着林安，仿佛在说，“年轻人太无知了，得意便猖狂，真是不知死活。”
    哦，不是仿佛在说。
    他的灵性石拱门上的树根扭动着，勾勒出一个脸型，此刻正在轻蔑地笑着，说着。
    “实力才是一切，傻货！”
    “人情人脉都是虚无的，唯有实力，才是你触及了别人底线时候能延续话语权的唯一保障！”
    “也行，你能这样想，对我没有坏处。”
    “真是个傻孩子。”
    老刘抬了抬眼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但既然说好要教你点巫术，我说到做到，免得你觉得我言而无信。”
    林安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更多的是将注意力都放到茶桌上的文件，仿佛恨不得老刘赶快滚蛋，自己好仔细看看里面的内容。
    老刘暗自冷笑了一声，继续讲述着。
    毕竟，这个小年轻不学点东西，真的很难有基础去学自己的那些‘侵染黑巫术’啊。
    而没有学那些黑巫术，以后怎么有机会把林安炼制成分身？
    侵染黑巫术？
    林安听着石拱门上的树根这样说，心中一紧，愈发地对老刘警惕了起来。
    他想了想，表现出一副‘对那些文件急不可耐却又假装我不在意’的样子，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老刘，“好啊，你教，我学。”
    实在兴致缺缺的样子。
    “年轻人，别太狂！”老刘冷冷地瞪了林安一眼，“吃过亏，就知道学点巫术的好处了。吃过亏，就知道有个巫师导师的好处了！”
    林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稍稍坐直了点身体。
    还行。
    还算能听得进去的样子。
    老刘撇了撇嘴，懒得再跟这个傻货扯那些没用的，开口教导了起来，“记住了，猎巫骑士的学派在国内发展最好，巫师的学派在国外发展最好。”
    “这是因为各自老祖宗留下的文化底蕴的不同，我们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自以为是。”
    “取其长处而学之，这是做学问的关键。”
    林安愕然的样子，“什么学派，什么做学问，老刘你扯什么鬼？这是超凡世界，不是学术界，别扯什么知识就是力量。”
    老刘微微一笑，也不辩解，继续讲述着。
    “国外普遍共识的巫术基础打磨的很好，咱们就学过来，这没有什么丢脸的。”
    “火种，生命的希望！是绽放。”
    老刘打个响指，茶桌上的烟灰缸陡然冒出一道一米高的火柱。
    “泉水，生命之源！是流动。”
    老刘打个响指，半空中飘荡起一团水汽，淅淅沥沥的小雨打落到茶盘上。
    “大地，生命的根本！是勃发。”
    老刘打个响指，茶桌上的盆栽陡然开始生长起来，从一个小苗子长成了半米高，枝丫上一朵朵鲜花盛开。
    “大气，生命的归宿！是变化。”
    老刘打个响指，办公室中间突然出现一道龙卷风，龙卷风扰动着空气，有时微风徐徐，有时如刀子刮人，有时如狂风拉扯。
    “你我，生命的意义！是交互。”
    老刘打个响指，火焰开始跳舞、水滴拍打着茶盘敲击出节拍、龙卷风扰动着空气发出韵律非凡的背景音、盆栽绿植开始唱歌。
    “巫术五基本相：火种、泉水、大地、大气、你我。”
    “巫术五基本动态：绽放、流动、勃发、变化、交互。”
    “巫术五基本施法：祈火术、求雨术、催生术、控制咒、交流咒。”
    这……
    整得还挺花里胡哨的！
    林安还真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刘眼见镇住了这个傻货，愈发的得意起来，讲述着，“很多人说，巫师靠的是情绪施法，是情绪的怪物，这是不对的。”
    “这五个基本巫术，都不是靠情绪施法。”
    “靠的是我们最原始的渴望，一种根植于人类心灵最深处的最原始的渴望。”
    “它不需要我们依赖什么施法媒介，什么施法材料，也不需要我们迸发出什么样的情绪。”
    “它只需要我们去深入感悟我们自身的心灵最深处的原始渴望，就可以将其施展出来。”
    “练习这五基本巫术，旨在让巫师学徒懂得挖掘内心力量、掌握施法的最基础手感、以及，懂得什么是敬畏。”
    老刘眯着眼看了眼林安，“原则上来说，巫术模板都是种子，用于激发每个人内心的心灵力量，所以每个人掌握巫术的效果是不同的。”
    “国外有个原始学派，就是专门钻研这种原始欲望的学派，搞出了很多分支。”
    “比如交流咒，运用到男女，就是欲望学派的标志。”
    “运用到植物，就是森林学派的标志。”
    “运用到动物，就是御兽学派的标志。”
    “太多太多了，年轻人，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大，要精彩。国内的巫师犹如地沟里的老鼠，根本没有发展的空间，国外的巫师早早就诞生出了无数精彩纷呈的学派。”
    林安咂摸了一下嘴巴，感叹了一句，“国外的普通人，一定过得很辛苦。”
    “！！！”老刘的眼睛一眯，没有说什么。
    他的灵性石拱门上的树根，却疯狂扭曲起来，狂叫着，“是的，陆大哥当年也是发出这样的感慨的！好久好久没有听到陆大哥的教诲了，听着真是莫名亲切啊。”
    “啊个呸，林安你算个老几，也配跟陆大哥一样的想法？”
    老刘冷笑了一声，“你是猎巫骑士吗？啊？普通人活得好不好关你屁事！记住了，你再怎么折腾，再怎么去琢磨呼吸法熔炉，你也是个巫师！”
    “这是流淌在你血液里的原罪，这是你出生的时候就注定的，你改变不了！”
    “搞不清楚自己定位的，最终都死得很惨！”
    林安沉默了下来，他懒得跟老刘争论什么。他清楚自己的定位，首先，他是个人，仅此而已！
    “要学就好好听着，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有的！”老刘突然变得冷漠了下来，“我教，你学，这些基础的东西你不学，你拿什么去庇护你的组织？靠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吗？”
    林安抬头看了眼老刘，微微挑起眉头，“您说吧，我听着呢。”
    国外研究的巫师基础五术并不难学，挖掘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以自身的巫师血脉作为指点，去撬动灵界灵气，去施展灵界维度的巫术，然后影响现实世界。
    巫术的原理说来说去就是这么个回事。
    “初学者的办法很简单，举起你的手，看向你的手。”
    “想像自己的手，是自己血脉的延伸，想象着它触及到了灵界。”
    “晃动你的手指头，想象你在波动灵气。”
    “然后，让自己的渴望顺着你的血脉，你的手，延伸到灵界。”
    “剩下的，交给灵气，交给自然的运作。”
    噗~
    茶盘上的绿植陡然用力撑开自己的花朵，朝着面前的老刘喷了一口口水。
    大概矿泉水瓶的量被朝着老刘的脸上喷去。
    但这些水抵达老刘的面前之前，瞬间气化，化为一缕夹带水汽的冰冷微风扑面而来。
    老刘一动不动，冷笑地看着林安。
    “学会了就迫不及待的卖弄了？可真是差劲！”
    他的灵性石拱门上的树根却是狂叫着，“求雨术！催生术！控制咒！交流咒！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学会了？而且还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混合施法的效果？”
    “不，不对，还有祈火术，水变成水雾，不是控制咒的效果，是祈火术的影响！”
    “该死！这天赋尼玛这也太让人嫉妒了吧！”
    树根盘踞的脸庞满是恶毒的眼神，扭曲地看着林安，“等着，等着我将你变成我的分身，让你秀，嘿~”
    “嘿~”老刘很是满意地拍了拍沙发扶手，“不错不错，很有天赋，继续保持。”
    一副孺子可教的良师的赞叹。
    林安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就是下意识一动，被心灵深处那种对老刘的攻击欲驱使，朝着老刘做出攻击的本能动作。
    但又被心灵中的理智分析驱使，消解了这种攻击动作。
    这才会有喷水又化为水雾微风的手法。
    巫师的本能……
    竟然变得如此的敏锐！
    敏锐到让主意识措不及防。
    是的，林安察觉到了，所谓的原始的渴望，当然，那确实是心灵深处的欲望……
    但施展巫术的时候，不是自己的主意识施展的，而是灵性施展的！
    原来，巫师施展巫术的真实体验，是这样的！
    与天赋巫术的施展，有着极大的不同。林安甚至瞬间对黑猫变形和驺虞变形有了很多很多的感悟。
    老刘很快就走了。
    再不走他会嫉火中烧的。
    林安仰头瘫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上方。
    那里，暗金色的雾气弥漫，半尊暗金色神像若隐若现。
    那神像，已然有了从小腹到头顶的完整构造。
    老刘讲述的课程，仿佛将他所接触所学的所有知识点都串联了起来，最终让自己形成了自己的巫术灵性。
    “林安，林安……”脑袋从架子上跳下来，仰头看了眼暗金色神像，“你的巫术灵性正在构建，你又进了一步。”
    林安却只是抿着嘴，目光幽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