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河接受了事实。
    整个仙界都已经被打崩了，他原本就是玄德洞天的弟子。
    往后的日子，陈江河老老实实待在玄德洞天。
    日子就这么平静没有波澜。
    宣锦与陈江河走得越来越近，二人几乎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宣锦向陈江河说了自己的经历，其实他当初也是这种情况。
    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就接受了。
    他希望陈江河不要沉湎在虚幻的回忆之中，做人应该向前看。
    陈江河了然。
    在玄德洞天的日子，陈江河默默修炼，直至半年后的一天。
    宣锦笑着来到二人的洞府。
    给二人送来好消息。
    传承神殿即将开启，陈江河二人已经有资格进入传承神殿接受玄德洞天的传承，李鸾自然是高兴无比。
    陈江河亦没有拒绝。
    传承神殿是玄德洞天最为重要的地方，进入其中的弟子能够得到各式各样的机缘，资质越高得到的传承越是逆天。
    而这些传承大多都是仙界各大宗门的传承。
    张季连仙人花了很长时间从一块块仙界碎片中搜罗得来。
    到了进入传承神殿的这日。
    不少弟子都站在传承神殿的大门外，陈江河则是站在边缘位置，从高处俯瞰玄德洞天的全貌，身旁的李鸾开口提醒他该进去了。
    陈江河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你怎么了？”李鸾不解。
    陈江河目光转移到传承神殿上，道：“你还没有醒来么？”
    李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江河点点头，“我明白了，你甘愿沉沦在这美好的幻境中，对吗？”
    李鸾目光变得茫然。
    陈江河忽然变得很陌生，与往日老实憨厚的模样大相径庭。
    让她十分担心。
    宣锦觉察到陈江河的异样，走到陈江河面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李鸾急忙说道：“宣锦，北冥师弟好像有些癔症，想在那些幻境中沉沦。”
    “请你快让仙人出手，让北冥师弟醒来。”
    宣锦让李鸾不要着急。
    他会跟陈江河好好谈谈。
    陈江河瞥着宣锦说道：“还有什么好谈的么？”
    “只要我们踏入这扇大门，出来之后未必就是我自己了，是这个意思么？”
    宣锦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惊讶。
    又问陈江河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陈江河没什么好说的，拔出浩然剑扫荡出一道恐怖的剑气，将神殿门外的弟子灭掉！
    李鸾目瞪口呆。
    一下子竟然急哭了。
    宣锦更是叹道：“北冥师兄，你糊涂啊。”
    陈江河执剑说道：“我从未如此清醒，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杀害同门弟子，是为死罪，难道师兄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宣锦仍旧觉得陈江河很可惜，陈江河不该这么做，陈江河说道：“传承神殿是真正存在的，但玄德洞天早已经覆灭、不复存在了。该醒来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李鸾让陈江河住口，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陈江河仍旧说道：“我没有胡说八道，其实你也应该猜到了一点。”
    李鸾一下子陷入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底气。
    陈江河再次劈出一剑！
    位于宣锦与李鸾身后的神殿轰然倒塌！
    李鸾双眼震撼之余，多了几分明亮，仿佛明白了陈江河的意思。
    宣锦哑然。
    看着神殿倒塌，宣锦脸色逐渐凝重。
    陈江河说道：“众所周知，仙人建立的神殿不可能被我劈碎，所以我可以肯定……我所经历的并非真实，而是一场幻境。只不过这场幻境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实，能把我以及李鸾带进来。”
    宣锦没有否认，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江河，“一开始我确实没有发现这点，但自从进入玄德洞天之后，我的记忆开始一点点被封存，让我记不起来从前的时候。”
    “那一次我出走玄德洞天，你派人过来劝我。”
    “实在是有些刻意了。”
    宣锦失笑。
    他原来是打算让陈江河一点点沉沦的。
    奈何陈江河很快就意识到自身遗忘了什么，所以宣锦只好铤而走险，编织了新的谎言，试图让陈江河沉沦在幻境之中。
    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
    “就这些？”宣锦不甘心。
    “当然不是，还有另一件，我在玄德洞天生活了许久，发现了其他的端倪。洞天内的弟子各不相同，但能够归为两类，一种是眼神有光的，另一种则是每日固定出现在某个地点的。”陈江河开口。
    前一种是和他一样沉沦在幻境之中的修士，后一种则是幻境衍生出来的产物，没有真情实感，只能按照某个程序进行机械化的行动和对话。
    宣锦不禁苦笑。
    陈江河又说道：“让李鸾醒来吧。”
    “你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主动醒来？”宣锦反问。
    陈江河摇头，“无论她愿不愿意，我都会带她走。”
    宣锦服软。
    他手指轻轻一点，光华没入李鸾脑袋，后者眼神经过深深的迷茫，而后恢复明亮。
    李鸾张望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在陈江河身上，仍旧无法接受二人所经历的一切竟然只是幻境，让她心中有了强烈的切割感。
    “那现在呢？是真实的，还是虚幻？”李鸾不敢轻易相信。
    宣锦大手一挥，景象倒流。
    三人一下子出现在玄德洞天的山门外。
    “假作真时真亦假，武威邮储又还无。”宣锦神神叨叨说了一句话，李鸾听得不是很明白，陈江河解释道：“他的意思是，有些事物是假的，但只要你相信就是真的。”
    宣锦目光更加欣赏，笑道：“话说回来，我真舍不得你离开。你是我这些年遇到过最有天赋的修行者，只要留在玄德洞天，未必不能登临巅峰。”
    陈江河没有回答这句话，深深看了眼宣锦，想知道宣锦的真正身份。
    他知道……
    宣锦是真实存在的，而非虚幻。
    “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宣锦好笑。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是玄德洞天的逆徒宣锦真人。”
    “我这么说，你听懂了么？”
    陈江河摇头。
    宣锦身上散发出缕缕强大的气息。
    李鸾脸色微惊。
    因为此前宣锦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只有金丹，而现在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远超于此，甚至比二人更为强大！
    直至渡劫境八重！
    可以这么说，宣锦弹指间就能将二人灭杀。
    但他没有这么做。
    宣锦气息磅礴，却发出一声轻叹。
    “你们所处的位置，确实是玄德洞天，这点我没有骗你们。”宣锦开口，随后大手再次一挥，让二人眼前景色快速变化！
    祥和宁静的玄德洞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残垣断壁、烧了数千万年都没有熄灭的大火，还有那些散落在废墟之间的皑皑白骨。
    这与陈江河之前出走玄德洞天所见到的场面类似。
    李鸾表情变得惊悚。
    因为她看见，不少玄德洞天的弟子如行尸走肉般在废墟上打坐修炼、炼丹、争吵以及嬉戏，仿佛他们所处的并不是废墟，而是神圣无瑕的玄德洞天。
    “玄德洞天早就被人攻破，只剩下残垣断壁，在那一战中仙人张季连陨落，我回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了。”宣锦发出沉沉的叹息。
    令人感到悲伤。
    陈江河再次看向宣锦，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敬重。
    还有三分怜悯。
    玄德洞天早就不在了，为何还要用这种方式欺骗自己？
    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玄德洞天就是我的家，这儿有我敬重的师长，有互相帮扶的师兄弟是姐妹，还有我的家人，我的弟子……”
    说着说着，宣锦忽然看向陈江河。
    “只要我还没有忘记他们，他们就还一直活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