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起过郑翩跹，他得承认，每每想起她时，心中总是会生出强烈的不甘，他将这归结于男性自尊受到了“挑战”之上。
    恋爱经验如此丰富的前提下，郑翩跹仍然是唯一那个连一句分手都没有跟他提过，就转头去跟别人在一起的人，而且还弄出了一个孩子。
    周义并不是很喜欢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失控的状态，因此他会尽量避免去想郑翩跹。
    只是现在的情况，不想也不行了——郑家和周家有了这一出渊源，他们必定会再见面，他跟那个孩子，也会见面。
    道别姜明珠和付晓芝之后，周义马上找人查了她们两个人的航班信息，看到那个日期之后，周义脑海中立马浮现起了叶程先前给他查过的护照信息。
    郑翩跹那个孩子的出生日期——
    郑翩跹不告而别是在六月，她的孩子是在不告而别的第二年怀上的，然后次年二月出生。
    这么算下来的话，这孩子今年应该是四岁左右的样子，和他的两个小侄子差不多大。
    之前港媒只拍到过一张孩子被郑凛叙抱在怀里的照片，这么多年，孩子的脸一直都没被展现在公众前，大概也是郑家有意在保护。
    周义忽然就在想，这个小女孩儿，跟郑翩跹会有几分相似呢？
    也不用想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周义勾了勾嘴角，给周礼通了电话之后，两人便订了飞纽約的机票。
    ——
    郑翩跹九月份毕业后，闭关了几个月画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回纽約和三三一起生活。
    因为闭关，郑翩跹错过了圣诞节，和三三的生日——
    十二月二十六号那天，三三给她打了视频电话，委屈巴巴地说：“今年只有爸爸陪我生日，妈妈不在，珠珠不在，姑姑也不在，蛋糕都不甜了。”
    三三是个非常会撒娇的孩子，郑翩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被她的三言两语弄得心软，但她依旧不怎么会哄孩子，在三三这样说完之后，她沉默了很久。
    最后，是郑凛叙出来替她们母女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对三三说：“没关系的，你二月份还有一个证件上的生日可以过，到时候妈妈会带着礼物回来陪你的。”
    这话果然奏效，三三马上被哄好了，面色阴转晴，来和郑翩跹确认：“妈妈，真的吗真的吗？”
    郑翩跹在视频里看到三三的表情变化，心更软了，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她轻轻地点点头，“真的。”
    三三因为这个答案变得更高兴了，全然忘记了之前还在因为只有爸爸陪她过生日而伤心，她在视频那头喋喋不休地给郑翩跹说着自己收到的各种礼物，还说了圣诞节出去看烟花的事儿。
    郑翩跹没办法热烈地给她回应，但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也听得非常认真。
    这次聊完天之后，郑翩跹花了几天的时间思考，应该给三三补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最后，她决定送三三一幅画，人像，主角就是她。
    这幅油画，郑翩跹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来创作，对开的画幅，每个细节她都抠得很到位，就连她瞳孔的倒影都被画了出来。
    郑翩跹在三三的瞳孔里画了太阳，整幅画的色调也是暖色系、明快亮眼，透着鲜活积极的气息——其实在创作期间，郑翩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这几年里，她画出来的画，基本上都偏灰色系，即便是在美术里被赋予了无数积极乐观精神的意象和风景，到她笔下，都会蒙上一层灰调，每个角落都透着悲悯。
    但画给三三的这幅人像完全不一样。
    郑翩跹在退后欣赏这幅画的时候，自己都被这明快的色调惊到了，惊讶之余，她又看着这幅画流下了眼泪——曾经她不相信任何所谓母爱可以改变母亲意志的论调，因为她的意志力并没有在生下孩子之后变得坚定。
    相反地，因为产后激素作用，她的抑郁症几乎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最后还是和孩子分开几年，才渐渐缓和过来。
    郑翩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爱三三，或者说，三三对她来说，没有很大的影响力。
    直到看到了这幅画，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之前的那些想法，不过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郑翩跹更加坚定了回纽約和三三一起生活的念头。
    确定这个想法之后，郑翩跹先将自己的东西海运了一部分到纽約，之后买了二月初的机票，准备启程，开始新的生活。
    很巧的一件事是，从苏黎世离开的那天，郑翩跹在机场再次遇到了秦烈。
    秦烈拖着行李箱，穿了一件冲锋衣，应该也是来出差的。
    看到郑翩跹之后，秦烈停在她面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翩跹。”
    分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郑翩跹和秦烈联系不频繁，但秦烈会在她生日或者是过其它节日的时候给她发消息送祝福，郑翩跹看到后，就会回复，接着，两人会聊上几句。
    都是很体面的问候，没有任何越轨的话。
    两人上次联系，是圣诞节的时候，秦烈发了句祝福，郑翩跹回了句祝福，之后他那边没有继续发消息，郑翩跹也就沉默了。
    “你去出差么？”短暂沉默后，郑翩跹主动开口和秦烈寒暄，“最近过得还好么？”
    “挺好的。”秦烈盯着郑翩跹的脸看着，之后笑着对她说：“你好像变得比之前开朗了。”
    郑翩跹点点头，可能是吧，秦烈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时间真是良药，不是么。
    她或许比不了那些原本就很快乐的人，但能在坠入无边黑暗后一点点爬出来，就算只能碰到一缕光明，也应该怀抱感恩之心。
    秦烈：“你出去玩么？”
    郑翩跹：“不是，打算回纽約了。”
    她这句话背后包含了太多意思，但在秦烈面前无需赘述，因为他都懂。
    “我们不会是一趟航班吧？”秦烈笑了起来，“你几点的航班？”
    郑翩跹：“十点半。”
    秦烈：“还真是同一趟。”
    他问她，“你办登机手续了么，一起吧？”
    郑翩跹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她和秦烈一起去办了手续，座位也是同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