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塔七层。
    和外面的炎热不同，整个办公室里清凉无比，空调呼呼吹着冷风。
    房间左侧巨大的屏幕几乎覆盖了一整面墙，墙上满是监控画面。
    这些监控画面将整个地下考核场地分割成一块块，有的正对着狭长的过道，有的对着一些转角……
    最前方的几个监控画面中，则是圆形大厅之中不断厮杀的参赛者。
    真皮办公椅背对着大门，一双短粗的像是两根棒槌似的大腿无意识地点着脚尖，被椅背挡住的地方飘着寥寥白烟。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
    “柒楼主，朱雀祭司刚才出现在入口处，正往这边过来。”
    “我知道了。”
    片刻后，办公室大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头戴朱雀头面具，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有些瘦，所以朱雀头面具和身体看起来大得有些不成比例。
    老板椅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一个矮胖的青年。
    这人身高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五短身材，很胖，目测在一百七八十斤左右，小麦色的脸胖胖的，看起来很和气。
    “哟，朱雀祭司，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他跳下椅子，一瘸一拐的走到烟灰缸旁，掐灭了手上没抽完的烟。
    朱雀进门口后就自顾自的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头套后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矮胖的年轻人。
    柒楼主被她看得不自在，“你怎么了？突然用这种要生猴子的眼神看着我，怪不习惯的。”
    他坐回自己的老板椅，心里有些烦躁。
    想抽烟，想到什么，又摁下了这股冲动。
    朱雀沉默了很久，就一直盯着他，办公室中的气氛意识之间陷入凝滞。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问道。
    “老七，那个叫做机械人你是从哪里带回来的？”
    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柒楼主有些意外。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认识那机械人？
    可是我都带回来这么久了，你现在才问，会不会晚了一些。”
    “其它的你别管，你只管告诉我，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就行。”
    “……”
    “不能说？”
    “大祭司交代过……”
    交代了什么，柒楼主没有说透。
    “那你告诉我，大祭司是不是在那个机械人那里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朱雀转而问道。
    “……”柒楼主仍旧沉默。
    朱雀暴躁地站起来，来回踱步，脖子上的朱雀头面具随着她的动作似乎也显露出几分焦躁。
    “这也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朱雀，这些问题，你本就不该问。”
    “凭什么？凭什么？！
    我才是四大祭司之一，你不过是楼主，凭什么你知道的事情，我却不能知道！”
    柒楼主心思细腻，明显看出朱雀情绪十分反常，就知道她肯定见过大祭司了。
    只有见过大祭司之后，她才会情绪波动这么厉害。
    他叹了口气，“朱雀，你问这问题，是想我死？”
    “大祭司在做一件事，不管是四大祭司，还是各楼主，都是其中的参与者，但是每个人参与的部分不同，知道的内容也不一样。
    他将一个庞大的秘密拆分成无数碎片拼图，分别交到各个人手上，所以每个人手上的秘密都是不同的。
    我知道的你不知道。
    同样，你知道部分我也不清楚，朱雀，我有问过你吗？”
    这些秘密，是他们的命。
    一旦被第三个人知道，大祭司不会放过他们。
    此话一出，朱雀心中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面具空洞的眼眶后，那双暴躁的眼睛迅速冷静下来。
    “老七，对不起，我今天莽撞了。”声音竟然有些稚嫩，充满了不安。
    “没事。”
    柒楼主无所谓的摆摆手，“朱雀，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想太多了，我们和大祭司一路走来，要不是他，我们全都会死在三年前。
    他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错过，你为什么会质疑他呢？”
    “我只是……”
    朱雀有些语塞，“……老七，你不觉得，代价太大了吗？按照大祭司的计划走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生命的终点本就是死亡，不过是结局来得早了一些罢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垂垂老矣，无声无息泯灭在尘埃里。
    可是大祭司会让我们的生命如同烟火一般绚烂，当我们的生命炸开的时候，会被所有人记住。
    我们会彻底冲散这黑暗，迎来黎明。
    这就是黎明塔存在的意义啊，向死而生才能窥破所有。
    朱雀，你对生命起了贪念，这不像你。”
    柒楼主背着手，年轻的面庞显得十分平和，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
    随后突然想到什么，瞳孔一震 ，锐利的目光直射朱雀。
    “朱雀，你……是不是有了牵挂？”
    朱雀摇头，有些可怜，“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发誓。”
    明明祭司在楼主地位之上，但是眼前二人谈话之间明显是柒楼主占据主导地位。
    朱雀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些许哽咽。
    瘦小的身影裹在宽大的黑袍之中，显得空荡荡的。
    “老七，我不想做朱雀，我把朱雀头还给你好不好？我不想戴这个面具……”
    “为什么不想做朱雀？
    大祭司说过，朱雀是陪他走出黎明塔的人，也就是说只有朱雀才有可能活下来，你知道多少人想做朱雀吗！
    你以为谁都能做朱雀吗？！”柒楼主抓住朱雀瘦小的肩膀，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想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在我前面……
    我宁愿和你们一起永远留在黎明塔，也不想孤零零的走出去。
    老七，我害怕，我看过很多尸体，我不想有一天你们也那样冰冷的躺在我面前……”
    柒楼主像是安慰小孩儿一样，温柔的拍着朱雀的脊背。
    “怎么会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呢？有大祭司陪着你啊，他是我们的哥哥，所有人的哥哥。
    还记得院长妈妈说过的话吗？每个死去的人都会在另一个世界团聚，我们只是先去找其他兄弟姐妹了，朱雀啊，你最坚强了是不是？
    最坚强的人，才能有勇气走到最后，所以你会帮大家这个忙吧？
    代替我们活到最后，帮我们看一看，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个子不高，但是让朱雀感觉格外安心。
    “可是老七，我害怕……”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
    不是这样的，大祭司好像欺骗了所有人 。
    他根本不会离开黎明塔，他也会永远留在这里，所以到最后，离开黎明塔的人只有自己。
    她会一个人孤零零背负着所有人的生命前行，这种重量，她连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朱雀不是陪大祭司走出黎明塔的人，是给大家收尸的人。
    也就是说，黎明塔所有人都会死，八大楼主，四大祭司，就连大祭司也会死！
    大祭司说希望基地和九号城的方向都错了，所有人的方向都错了。
    他们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所以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到黎明。
    但是他找到了正确的路……
    大祭司的路是什么呢？
    朱雀无法控制的颤栗，柒楼主短粗的手轻轻拍着朱雀的肩膀，眼中却看向左侧的那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苗刀寒光一闪，血浆飞溅在黝黑的脸上，瞬间染红了那黑白分明的瞳孔。
    大祭司的钥匙，已经找到了。
    他看向监控，画面中的人似乎也隔着监控看向自己。
    柒楼主愣了一下，眼睛用力一眨，再看去，那人的身影已经从这一个画面消失，出现在下一个监控段落中。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考核场的监控。
    那种微型监控只有一颗黄豆大小，隐藏在每一个拐角和穹顶之中，就算是近距离观察，也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