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依旧镇定从容:“他都死了,我不明白你究竟还在执拗什么。”
裴筠庭蹙起峨眉:“与你何干?你又如何笃定此事,难不成韩公子在现场?”
他哑然失笑:“即便没死又怎样,你就如同他的玩物,现在他兴趣尚存,愿意宠着你惯着你,万事都依你。可你是否设想过,有朝一日他遇见更有趣的人,不乐意再惯着你了,你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无稽之谈。”
“你知道他行事多残忍,多心狠手辣吗?待在幽州的那几月,多少官员和异邦眼线死于他手。你亲眼见过他是怎样折磨人的吗?啧啧,剔骨割肉,凌迟,为挖出情报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三皇子不过是在你面前装得乖顺罢了,就像深山老虎扮作猫兽,总有一日会原形毕露。等到那天,你的只下场会比他们凄惨千倍百倍。所以——何不跟我走呢?”韩文清企图晓之以理,诱之以利,目光透出几分与乌戈尔如出一辙的疯狂,“失去他的倚仗,你猜自己是否会受尽白眼?”
“……”
相顾无言间,纷乱的雨水打湿衣摆,横壑于他们之中的,不仅仅是雨幕,还有彼此的立场。
“玩够了吗?”裴筠庭微扬下巴,略带不屑,嗤笑着反驳他的话,“你想我跟你走,实际只是将我看成了一个可随意处置的物件,一个战利品,执着于我身上有关于你昔日的某些记忆罢了。当年出手相助的那些感激或许并不足以成为你带走我的理由,你更看重的,是燕怀瑾对我的感情,你想让他痛苦,也想让他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相比之下,我真替陆时逸感到恶心,他不远千里寻兄,兄长却毫不在乎,满眼装着仇恨。”
“韩文清,或者我该改口叫你陆文清?”
瘦削青年的心底忽然涌上一阵杀意:“哎呀,我真是开始后悔留你一命了。不愧是我欣赏的人,就查到那么点东西,也能拼凑这么多事,险些让你触及核心。可惜,都是徒劳。”
此人言行相诡,讲话亦驴唇不对马嘴,在裴筠庭一行人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私下早已请温璟煦派人深挖韩文清生平,堪称事无巨细,一览无余。
局势斡旋,她不再被动。
“韩公子想做什么,皆和我裴筠庭无关。是敌是友,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你与燕怀瑾为敌,便是与我为敌。还望韩公子休要再像看玩物般看待我,承蒙欣赏,送你句诗。”外表柔弱的漂亮姑娘被触及逆鳞,展现的带毒獠牙亦震慑人心,“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
“就此别过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玉佩
雨滴纷纷打落,视死如归般,仿佛要将马车的棚顶砸穿。
待走落山脚,远离韩文清的身影后,银儿心有余悸地搀着裴筠庭,小声嘀咕:“这韩公子怎的阴魂不散?每回见他都瘆得慌。”
她皮笑肉不笑:“总之以后能避则避。”
内衫有些许潮湿,正当她心不在焉,惝恍迷离地擦去外袍上的湿气时,轶儿忽然掀开车幔,声调因雨声喧闹而抬高:“小姐,后面有辆车,自岔道起,跟了咱半路。”
裴筠庭蹙眉:“是熟人?”
轶儿否认:“车子没见过,驾车的小厮瞧着也极为面生。”
原想告诉她无需在意,径直回府便可,谁知话到嘴边又突然改口:“停下吧,我去问问。”
扶着轶儿的手准备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就连裴筠庭都觉得自己可笑。一次又一次,为着些不切实际的猜测,无非是徒劳,最终空余失落罢了。
见他们突然停下,后头跟着的车马亦止在原地。
帷幔微拂,一只宽大修长的手将其掀起,露出带着银白面具的男子。
裴筠庭越过氤氲雾霭走向他,接近他的神秘。
一个仰头,一个俯身,四目相接,长久地停留彼此的眼眸中。
“阁下有事?”
他未答,银色面具下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的脸,晦暗不明。
“既无事,为何还要跟着我?这也是阁下的职责之一吗?”裴筠庭勾起一个冷笑,讽刺道,“他人已经不在了,尸骨无存,就算监视,将来又该报给谁看。”
“主子有他自己的想法,作为属下,我能做的唯有听从命令。”男子淡定从容,泰然自若,“二小姐总有一天会懂得他的用心良苦。”
“与我无关。炼狱也好,人间也罢,随便他。已死之人何必再来闹我的心。”
他喉结滚动,倒生生教人瞧出几分无奈来,如鲠在喉:“二小姐当真如此痛恨主子?”
“对。”裴筠庭扬起下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决绝,“烦请告诉他,即便活着,也不必再来见我了。”
……
伴随朱雀长街的喧嚣传入耳畔,风熄雨寂,唯余乌云盘踞。
经过甜水铺子,本想命人带份藕粉桂花糖水给裴瑶笙,但门前围着一大圈人,水泄不通。主仆三人张望了好一会儿,不得已才亲自走下来。
绕行时,裴筠庭的余光越过缝隙,忽地瞥见一个熟悉面孔,立刻停下脚步来。仔细一瞧,发现居然是云妙瑛。
视线顺着她的脸往旁边一扫,裴筠庭便大致了解了眼下的状况。
她有些诧异,毕竟云妙瑛算是未来的齐王妃,至少燕京城中无人敢伤她,于是打算装作无事地走开,奈何下一瞬意外与她对视,迫于形势,只好出来替她解围。
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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