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回去再观察几天,没问题的话,就按时服用今天开得药,吃完就等伤口自行慢慢癒合。」
卡法尔蹲在地上,认真的检查完病患小腿上的伤口,并重新上药包扎。
「好的,谢谢您,有您在真好。我们这个村自从老大夫死后,大家要看病得翻个山头倒隔壁村,麻烦得不得了。」老农夫扶着太太起身,感激的说。
「是啊!您来了以后,不但妖魔不敢再来,我们感染瘟疫的人也少很多,现在还多了几个大夫和教书先生在我们村子,生活比以前有希望多了。您真是神赐给我们的恩惠。」老太太眨着仅慎的左眼,绽开一个笑容。
「你们都太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卡法尔笑道。
送完这对夫妻出去,她才猛然想起绝修罗还在后面的学堂帮她顾小孩!
她赶紧快步走向学堂,还没进去就听到孩子们的嘻闹声和绝修罗的声音:
「欸欸欸!都坐好!还没要吃午餐!作业都还没写好!喂你!不要抹了鼻涕把手放进嘴巴!后面那个!不要再抠墙壁了!还有你!不要一直抓我翅膀羽毛好好坐着写字!」
「辛苦了,我来吧!」
卡法尔看着他把扯羽毛的小孩手拉开按回位子上坐好,一边抓住还在吃鼻涕的小孩说。
「你也太慢了吧!你再不来他们就要把房子拆了!」绝修罗走过去一把抱起抠墙壁的小屁孩,放回椅子上。
「不会啦!而且他们看起来都很喜欢你啊!」卡法尔拿起帕子给小孩擦鼻涕说。
好不容易写完作业,又给他们洗手吃完午餐,全部哄睡后,绝修罗开始碎念:
「……这些屁孩小小年纪就会看人欺负,你来了他们就特别乖,累死我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绝修罗抬手两指轻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
「欸你干嘛!变态!每次都乱碰我!」
「谁叫我每次跟你说话,你不是看别的地方就是想事情!没礼貌!」
「好啦!小声一点,小孩在睡觉呢!」
「哼,对其他人都这么好,我给你做这么多活,不回馈就算了,连讲话也不正眼看我,差别待遇!」
「好嘛!对不起。」
「哼。」
俩人併排坐在门口,外面天气阴凉凉,飘起了毛毛雨。
「呼!」
两片黑色的翅膀轻声划破空气,把他们俩围成一个拱锥型。
她眨眨眼,眼角瞄了瞄旁边还扁着脸,边手肘支着大腿,下巴搁在墨黑大手里的他,听着雨落在翅膀上的滴溚声。
「那个——」
「干嘛?」
「下午可以再帮我看一下孩子吗?」
「为啥?」
「待会我想去院里找老师。」
「是喔。」
「谢谢你哦!」
「哼。欸,现在走?」
「嗯。没关係,我撑伞。」
「明天会来吧?」
「会吧!」卡法尔起身,从屋里拿出雨伞,撑伞走了。
雨淅沥淅沥的下,但不大,她就这么走了快两个小时,雨也停了,格拉朗修道院就在前面。
她走上白色大理石阶梯,来到宏伟的拱型白色大门前,轻声报出自己名字:「卡法尔,3987年毕业。」
白色拱门应声打开,接着里面是连续喀喀喀解锁的声音,彷彿门里面还有很多门一道接一道开啟。
她快步走进去,现在这个时间,有的学生已经下课了,一路上遇到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校园里到处都是下课后学生兴奋的聊天声。
有些学弟妹一见到她,好像都知道她是学姊似的,朝她微微笑点头。
她也微笑点头回礼,一边快速走过好几条连接阁楼的走廊,直达教师宿舍区。
学校其实有给她一个住宿房间,算是她当杰出校友的福利之一(毕竟几百年来修道院终于又出了一位女神官),但自己很少住这里,只有有事情或是来探望老师时,才会住几晚。
「请问松擎院长今天在吗?」她问着柜檯里全身罩着黑色面纱垂地的舍监问。
只见舍监从黑色面纱里伸出一隻全白色的长长手指,她顺着他指的地方往后看去,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走廊口。
「谢谢。」她高兴的松了口气,朝那个背影走去。还没等她开口,松擎就转过满是皱纹的脸,笑着:「你来啦?」
「老师知道我今天会来?」
「嗯,我猜。」
天气开始放晴,阳光出来了,照的走廊外掛着水珠的绿草地和繽纷花丛,闪闪发亮。
她抿着唇,想着该怎么说,而且其实,自己这样没事先讲就突然跑来找老师,好像不是很有礼貌——
「一起散个步吧!」松擎说。
「好呀!」
于是俩人沿着间隔一根根白色圆柱的走廊,散起步来。这里是给退休教师或是外宾住宿的地区,学生大部分都不太会走这条走廊,一个是这里不能大声喧譁,一个是这里离各个教室阁楼都有段距离。
阳光静静的照着走廊外的荷花池,现在是冬末春初,清澈见底的水塘几根稀疏的残枝,悄悄等待他们的夏季。
「我前几天晚上,梦见一直很想念的故人。」
是离天吗?
她心想。
那个本世纪最优秀的大魔法师,天生的英才,格拉朗修道院千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如今是乱世里一个争天下的野心家。
听说当年是松擎院长从学生时就爱恋的学长,但离天毕业后就娶了一个交往很久的贵族千金,中间太多波折,十几年后离婚收场。大家原本以为他和松擎这下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但没想到,离天换名改道了。
「故人,还好吗?」
「算是吧!除了个性变得不太一样,其他一切没变,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俩人又走了好一段,松擎在其中一条面对荷花池的石椅上,缓缓坐下来,她也跟着坐下。
「最近还好吗?」
「老实说,不太好。上面要我三个月内撤离服务三年半的村庄,因为钱不够,还有太多村民染疫无法痊癒的问题。」
「嗯,我听说了,的确是很没人性和良心的决定。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松擎枯皱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望着清澈的水塘问。
「我会服从决定,但也在想,是否有可以说服长上的说法。而且……而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村民说这件事。
毕业后去神殿服侍这七年来,我才知道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大家表面上一个样子,台下却是另一个样,嫉妒、自私、贪婪、不诚、虚偽、虚荣。
老师应该也知道,神殿的财务一直都有问题,该花的地方不花,反而花在不必要的地方,甚至是进了某些人的口袋。
平常口口声声祈祷,跪在教堂一副很虔诚样子,有真正需要的人在那里流泪痛苦,知道了却连弯腰给一个安慰都不肯。
所以我也很清楚,上面和一些同辈,把我派去那个根本没有神官想去,妖魔和疾病肆虐村庄。但我一点也不介意,就算他们没赖我头上我也还是会去。
可现在看我做得越来越好,怕我抢了他们的升迁和风头,又看不起我是个女的!就随便找了个极烂的理由把我调走!好像我跟他们也是搅在同滩脏水一样!」
卡法尔双手用力绞着,声音稍微拉高了些,呼吸因愤怒而有些疾促,过了好一会,才又恢復原先但似乎有些颤抖的声音道: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走错了路……」
松擎轻轻把手覆在她手上,说:
「是不是走错了路,不走到后面,没有人会知道。当然,这中间我们都可以换条路走,这时一定会有很多声音,不管是旁人,还是自己的。但路终究是自己要走的,只要确定自己不会迷路下去,就对得起自己了。」
卡法尔低着头,轻轻抚着她枯瘦的手。
「哦对了,你那位有翅膀的天使朋友,最近好吗?」
卡法尔瞬间尷尬起来,一股不安同时衝上脑门和心门。
松擎见状,蓝灰色的眼瞇成两道月牙,咯咯笑起来:
「孩子,别紧张,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只是我有次去村庄探望你,刚好看见你跟他一起陪孩子们看书,有几个孩子跟我说,他是你的天使,大家都很喜欢你和天使哥哥,因为你们都会陪他们做很多事。」
卡法尔这才松了口气,说:「嗯,他很好。就是……有时候有点任性,但心思很细腻。孩子们也很喜欢他,村民也都接纳他。」
「我想也是。有这种朋友在身边很好,支持你,尊重你,愿意和你一起在同条路上一起前进。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侯,还是追着对方的背影在跑,可在关键时刻,才知道原来自己苦苦追在对方背后,只是渴望对方回身保护你,贪恋那份温柔的呵护。
所以有一天,我才决定不要只是当个站在他背后的人。我应该可以在他旁边,也许没机会一起做些什么,但总能适时为他做点什么。」
良久,卡法尔才开口说:「我真的从没想过,老师你也有这样的过去,我以为,在我有记忆里,你一直都是如此……好像都先知道什么事情该怎么做会比较好……很沉稳,很有智慧,从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我一直,很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哈哈,傻孩子,拜託,你已经比我年轻时优秀太多了。我以前学生时代,傻傻被班上同学霸凌还不敢吭声,成绩也平平的,偶尔还不及格,对毕业后的职涯规划一点想法也没有,只想要谈恋爱。不像你,七岁就抱着理想跑来自己註册说以后要当神官,在校十二年每学期都是特优生哩!你不信?」
看着卡法尔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咧开一个笑容说:「这样吧!给你看两段轻松的回忆,难得你有空来,我也顺便回忆一下学生往事。」
说完,抬手将两指轻轻点了她额头。
实在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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