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克’,或者说‘姬琪’这款香水里,香兰素的缺点却被巧妙地降服了。轻盈而不沉郁,在这里也做到了——说实话,要做到这个效果可不容易,就连薇薇安也对此引以为傲呢!
是的,她是在复制曾经天才的作品,但她知道的也就是基础的、大致的配料表罢了(毕竟是上百年的经典老香了,就算没有公布配方,大家大概也知道了)。要在这样的基础上,真的做出一款优秀的香水,也是需要才能的!
调香师的才能,和工厂的才能,缺一不可!
在‘皇家蕨类’之后,过了这么久才推出新香水,除了因为要培育市场,其实也有反复尝试,才做出了印象中香水的味道的原因。
而当缺点被降服,剩下的当然就是优点了。香草那独特的甜美感,既和前调、中调相互衔接,一脉相承,长在了此时香水的审美点上,又中和了动物感、木质感带来的突兀,转变为了神秘与性感,甚至略带诱惑。
当这样的作品做出来了,受到市场的追捧就是当然了…这真是一款极大冲击了香水市场的作品。
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相较于香水本身,却更加在意香水背后的故事。事实上,在一次夜宵时间的沙龙上,玛丽公主就有意无意说到了这个。
“‘雷克’这个命名,真的是因为那位库伦先生吗?哦,我最近听很多人说了有关于你的爱情故事,说实在的,听的多了,我都有些疑惑了——故事里的那个痴情女子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薇薇安吗?”
第245章 红粉世界245
如果是过去的玛丽公主,其实不会特意询问这个。虽然她和薇薇安是好闺蜜,但出于‘礼貌’,有些问题是不好问的…比如说,英年早逝的未婚夫什么的,这样的话题提出来,就有些揭伤疤的感觉了。
即使知道薇薇安不是那种脆弱的姑娘,也不应该问的。
但想到霍夫曼,玛丽公主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事实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命名为‘雷克’确实是因为卢克,算是一个纪念吧。您看,‘雷克’,或者说‘天才之作’,绝对是香水史上的重要作品!前调、中调、后调的体系,还有天然香料和人工合成香料的配合…说不定,以后会将香水工业划分为‘雷克’之前与‘雷克’之后呢!”
“如果是这样,未来只要存在香水业,就会有人持续提到‘雷克’,讲出‘卢克’的故事,知道他的才华横溢——如果不是英年早逝,他就是那种能加速一门学科发展的学者,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只能这样在世界留下他的痕迹,他的故事,实在是很可惜了……”
在玛丽公主眼里,说着这些话的薇薇安有一种少见的脆弱感。虽然她那浅淡的颜色,几乎自带稚弱天真,但和随时随地要消散的脆弱还是不一样的。就仿佛是早晨的雾气,随着阳光洒落,转眼之间便由无处不在到不留痕迹。
仿佛是要扼住呼吸的伤感,既沉重又轻盈。
她看起来并不悲伤,就像是说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即使曾经那样波澜壮阔、千山万水,到现在说起来也是平静的。就像是干燥的眼窝,一滴眼泪都没有——但又是那样深重的伤口,即使早就结痂、脱落痂壳,只剩下闪闪发光的瘢痕,也能心中一痛,生活不经意地狰狞。
看到这样的薇薇安,是不会有人怀疑,她曾经爱过、痛过的…这似乎和薇薇安不太‘相配’,但真的出现在她身上,又没有什么不对。她就是那种看起来一眼看得到底,但又让人觉得一定有很多过去的故事的人。
似乎是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低落,薇薇安又笑了笑说:“当然,这也是个很好的广告是不是?相比起枯燥地宣传,复杂的评论,难以落到实处的香味描述,还是这样的故事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大家喜欢爱情故事,最好这个爱情故事还要和名人、特别的人扯上关系。”
她这样说着,仿佛一切都是商业行为,但光阴的故事却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来——人的情感就是这样,闭上嘴,就会从眼睛里流出。
玛丽公主此时此刻甚至忍不住在心底里叹息,她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将现在听到的告诉霍夫曼。知道薇薇安曾经真的深深爱过一个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既像是无望中希望,又像是难以描摹的不甘,不值得去说,又越不过去。
“是在说‘雷克’香水吗?”一个年轻人打破了此时短暂的沉默,玛丽公主和薇薇安同时转头。
“原来是威廉啊,呵呵,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玛丽公主看了看对面正在和一位评论家说话的霍利斯小姐,和蔼地说道——霍利斯小姐也是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之一,和玛丽公主也是闺蜜,这是她和威廉·霍利斯比较熟的原因。
相较于玛丽公主,薇薇安和威廉·霍利斯就只能说‘勉强认识’了。罗卡斯尔公爵这一脉和王室的关系一向紧密,又有霍利斯小姐的关系在前,威廉和玛丽公主多的是熟悉起来的场合。
而薇薇安,虽说奥斯汀先生也获封男爵,但和真正的贵族圈子根本不相容,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是的,因为我最近在写一部长篇诗歌,是仿造‘史诗’的格式来写的……”威廉说起这个,有些自豪,又有些腼腆。
“听起来还不错,等到出版了,请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订购的。”玛丽公主对威廉的印象还不错。虽然这个青年天真了一些,完全是浪漫主义诗人的做派,但说实在的,这在贵族中不算是坏性格。
至少他是一个真诚的、有人情味的家伙。
薇薇安也说:“您完成了多少了?能给我们发表一段么?”
这也是薇薇安好心,今天的沙龙,来了不少评论界的人物,如果能得到其中一些人的青睐,对于作品之后的推出是非常有好处的。
威廉对这个提议有些踟蹰,大概是因为出身高贵,所以他没有普通诗人对于困苦的感受。拼命想要出人头地的心理也不强烈——他写诗真的就是为了写诗,只为了写诗,非常纯粹,对于由此获益,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甚至有些时候,他会抗拒成名,被很多人称赞…一方面,不能受到认可,就始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才华。自己消磨这一生,到底是天才在挥洒才气,还是庸才在无病呻吟,都是不知道的。
另一方面,如果真的很受认可,又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天才必定是领先大多数人,不为主流所接纳的。真的和主流和光同尘了,就意味着写出的作品其实没什么冲击性。
不过,想到需要获得薇薇安的好感,威廉并没有拒绝薇薇安的提议——于是一番说明之后,威廉开始朗读自己最近作品中的比较满意的华彩段。不是那部历史长诗中的片段,因为那样的作品单拿一段其实不如这种小诗有感染力。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渐沉
倦坐在炉边,翻开这本书
……
太多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你的美,以虚情,以真情
……”(注一)
所有人静静地听着,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一些漫不经心,之后就完全沉醉在诗歌的意向中去了。这实在是一首过于美丽,过于虔诚的诗歌。即使是薇薇安这样见惯了‘好东西’的后世来客,此时此刻也难免被感动。
“真是一位天才般的诗人!”
即使是挑剔的评论家们,也忍不住在这一刻完全被征服,成为了威廉·霍利斯的拥趸,纷纷鼓掌叫好——以此时评论家的做派,这实属难得!和后世说好话说坏话都不一定公正不同,这个时代的评论家还算是公正,他们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位作家。
正如作家们曾经笑谈过的,‘这个年头,一个会回护作家的评论家,真可谓是比黄金还要珍贵’!
“很美,真的很美…”薇薇安也不断地说:“这让我想起了曾读过的一篇无名诗歌,虽然是无名诗歌,但本身的出色是不该被掩盖的。”
说是无名诗歌,其实就是薇薇安上辈子读过的知名作品,只不过这个时候提出来,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于是所有人就听薇薇安朗诵那首所谓的‘无名诗歌’,大家想看看,从这样惊人出色的诗歌里,她联想到了什么,会觉得能够与这首诗相媲美——主要还是相信薇薇安,因为薇薇安一贯给人以品位出众的印象。
“那些时刻如在剧中一样流过
我拥有爱情带来的智慧
……
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赞美她的□□和灵魂
直到骄傲使她的两眼放光明
愉悦使她的双颊起红绯
虚荣使她的脚步变轻盈
……”(注二)
这当然是一首绝美好诗,大家听的非常认真。不过薇薇安朗诵完毕之后,大多数人内心之中都有一个小小疑惑——为什么会从威廉那首《当你老了》的诗歌中,联想到这首诗呢?
至少从表面看,这两首诗的关联并不是那么大,它们甚至连题材都不一样,一个在写爱情,一个在写青春。虽然都是很优秀的诗歌,可放在一起,互相联想?不不不,这不太对。
但因为对薇薇安的尊重和追捧,倒是没有人特别提出来。再说了,这首无名之作也确实出色,出色的作品即使有些‘跑题’,也不该被责备,这也算是评论界的一个潜规则了。
然而,威廉本人并不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他反复品味着薇薇安朗诵的那首《青春的记忆》,眼睛越来越亮!
《当你老了》是为麦尔顿侯爵夫人写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即使只有威廉自己知道。而要说《青春的记忆》和《当你老了》有什么关联,真的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然而威廉,他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当你老了》又是他的作品,所以他要更加敏锐一些。
他意识到,这两首诗歌气质上的相似,浪漫、唯美,大量使用象征主义,既朴素,又华丽。像是一个梦境,看起来无限接近于生活,但终究是一个不受现实束缚的‘梦’。
梦幻的、纠结不清的、不知疲倦的意味,在这两手截然不同的诗歌□□同流露,要说能从其中一首联想到另一首,真是不奇怪——至少威廉是这样认为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写过这首《青春的记忆》,他都要以为这是自己的作品了!
他感觉到了薇薇安在诗歌上的‘灵性’,她敏锐地穿透了他文字上的把戏,直达了他的内心…说实话,这让威廉想到了自己更加年少,还是个真正的少年时的梦想。他当时只想要一个可以谈论诗歌的朋友。
诗人都是孤独的,威廉以一个纯粹的诗人的觉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他甚至不会像其他困苦的诗人一样,还要挣扎一下,至少一开始的时候还会考虑挣一点儿钱、稍稍迎合一下大众…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没有名利就没有名利吧,这才是真正的诗人!
不过,孤独的诗人也会渴盼有一个朋友、知己。如果说,出众的诗人注定要离群索居,超出大众的感知,先一步抵达了某种境界。那他们也不该是完全孤单的,就像是旷野上的高塔,即使相隔很远,不会并立,至少也能遥遥相望。
他想要这样的知己朋友,能够理解自己的。
这一点,即使是他深爱的人都没有做到…麦尔顿侯爵夫人会赞美他的作品,鼓励他潜心创作,但她到底有没有真正理解他,他其实是能够分辨的。
“…说到诗歌,薇薇安其实也写过非常棒的诗歌,不是吗?说实话,我第一次读到薇薇安的诗的时候,真的非常惊讶,很大程度上,她优渥的出身阻碍了她在这方面深入发展呢。”看到威廉和薇薇安相谈甚欢,玛丽公主虽然插不进诗歌的话题,却也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我们彼此客套寒暄
并说这是多年后难得的重逢
我们的老虎啜饮牛奶
我们的鹰隼行走于地面
我们的鲨鱼溺毙于水中
……
在交谈中途我们哑然以对
无可奈何地微笑
我们的人
无话可说”(注三)
看得出来,玛丽公主是真的很喜欢薇薇安当时写的这首诗了,她甚至能够背出来!这让薇薇安很不好意思——这首诗的内核在她看来其实挺平庸的,无非是曾经有过刻骨铭心岁月的人,再次相遇,时光的力量远比想象的要强大的多,于是最终只剩下相顾无言,沉默近乎尴尬。
这样的主题,在薇薇安上辈子时其实挺常见的,往通俗流行一些靠,大概就是一个‘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的故事。
要说为什么让玛丽公主印象深刻,还是占了此时没什么人挖掘这个主题的便宜。这个时代,大家要么写一些至纯至美,完全浪漫主义的东西,要么就是写一些宏大的、痛苦的主题。至于像这样,隐秘在生活细节里,细小平庸但又如影随形的怅然,却是很少有人描述的。
另外,这首诗还有一个特色,就是瑰丽的想象,这也算是‘现代人’的强项吧。毕竟见过了那么多风格,那么多想象的作品,思维上是要跳脱一些的。比如说这首诗,薇薇安写的时候其实想到了曾经网上流传很广的三行情诗。
就是那首‘螃蟹在剥我的壳,笔记本在写我/漫天的我落在枫叶雪花上/而你在想我’,众所周知,螃蟹不可能剥我的壳,只能我剥螃蟹壳。笔记本不能写我,只能我写笔记本。而我也不能落在枫叶雪花上,只能枫叶雪花落在我身上。
所以最后的最后,也不会是你在想我,而是我在想你。
玩弄文字的把戏,有一种奇幻的浪漫。
薇薇安这也是一样的,老虎如何能啜饮牛奶?鹰隼怎么会行走于地面?鲨鱼溺毙于水中又是怎样的荒唐?…由此可知如今的可笑,真的是曾经燃烧热的热热烈烈的过往,一点儿灰烬都没有留下。
第246章 红粉世界246
薇薇安当然不是什么文学大家,或者天生的诗人苗子。这一点,即使是她重生到这个时代背景类似一两百年前的世界也一样…毕竟不同于某些领域,超前的眼光和经验足够成就一个天才。
文学领域嘛,除非是做文抄公,不然真的是很微妙啊。
如果本身就有点儿小天赋,回到过去后,占时代的便宜,或许也能成就一个文豪之名。但若从来都是苦手,也不可能因为回到过去就突然开窍了——要说重生了也没什么优势的领域,文学应该算是中间靠前的了。当然,前提是不做文抄公。
最不会带来优势的,大概是吃身体天赋的那种,体育竞技什么的。文学的话,既吃天赋,也吃经历和眼界,重生到过去有一定优势,但绝不是最有优势的。所以作为一个重生者,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这一行,到也没必要追求这方面。
19世纪女继承人 第1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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