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楼时,因主子们需要交谈事情,宋福便与其他小厮一起去了楼下闲聊吹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看到自家公子一会而笑,一会儿又沉默,仿佛有什么大病,不由担心起来,小心翼翼问道:“公子,您……您没事吧?”
“嗯?”宋谨书蓦然回神,淡然了神情随意回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说着,他不再理会满脸担忧的宋福,继续思索问题,一直到自家大门口,他才想通了一般,突然嘀咕一句,道:“表里不一,一点也不温婉,若是将来去了别家没准会被夫家挑刺欺负,还是留在自己家好。”
“公子,您在说什么?奴才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宋福挠挠头,总觉得今日的公子神神叨叨,让人捉摸不透。
“无需你懂,走吧!”
宋谨书一巴掌轻拍在宋福头上,收敛起面上不合时宜的神情,而后又淡淡地瞥了宋福一眼,率先下了马车,也不等宋福径直入了府。
“公子,您慢点,等等奴才。”宋福从懵懂中反应过来,赶忙小跑着追上去。
主仆俩一前一后回到明竹轩,一杯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宋谨书就将一包点心塞到宋福手中,吩咐:“去,把点心送去彩云轩。”
“是。”
宋福尚未反应过来,只习惯性领命转身就走,刚出门口,他就一拍脑门,嘀咕:“公子何时捎了点心,我怎么没看到?”
他摇了摇头,不打算深想,赶忙朝彩云轩送东西去了。
第29章 反常
从那日茶楼明确自己内心开始, 宋谨书在对待叶婉之事上仿佛变了一个人。
以往三日一请安变得毫无规律可言,且每次他去长青院都“正好”能遇上正在陪伴姨母的叶婉,而请安一结束, 他们而人又会结伴离开。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也正常,但回回都如此,叶婉心中难免觉得奇怪,怎么以前难得一见的人如今天天都能见到了?
再者表哥不是过来看望姨母尽孝心吗?怎么她起身离开, 表哥也跟着走了,当真反常得很。
叶婉心中疑惑日益加深, 想问,却又觉得这种问题不好开口询问。
毕竟前往长青院的路就摆在那里,总不能拦着不让别人走。
而且姨母是表哥的母亲,儿子孝顺母亲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总不能问表哥怎么也过来请安尽孝, 那不是有毛病吗?
叶婉自认为是个正常人, 绝不可能问出那等无脑的问题。
在长青院通往彩云轩方向的长廊上, 寒风簌簌穿堂过, 檐廊外则是纷飞的小雪,出门不过片刻时间, 那股冷意就能快速侵袭四肢百骸, 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婉婉可是觉得冷?”
宋谨书突然间的关切打断了原有的安静与平衡,下一瞬,他提前准备好的手炉便落入了叶婉的手中, 而后他站定开始解身上的大氅, 打算往叶婉身上披。
变故发生得突然, 倒将叶婉整懵了, 下意识避开了那件带着冷松香气息的玄色大氅,面上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心口也莫名快速跳动起来。
“不……不用,我有手炉就够了,大氅表哥还是自己穿着吧,以免风吹受了寒。”
叶婉自幼就是放养,不太爱讲究,也就是来到宋家之后才收敛些,斗篷大氅这等大户人家冬天御寒的精贵物件以前她是一次也没有穿过,现在她身上已经穿了一件狐狸毛的斗篷,手里握着手炉,足够御寒了,没有必要再抢表哥的大氅。
可宋谨书不同,大氅解下后,他身上的衣裳还是略显单薄了。
“我是男子不怕冷,而你不同,姑娘家总是怕冷些,也受不得寒气容易伤身体。”
宋谨书执意想给叶婉披上,而叶婉则坚决地推拒。
“表哥,真的不用,我也不是特别冷,一会儿回到院子里就好了,你快穿好,莫要着凉了。”
“嗯,行吧!你若是觉得冷便直接说,莫要不好意思。”
表兄妹俩一来二往僵持好一会儿,最终以宋谨书退一步而告终,他披好大氅,两人才继续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很快就到达了彩云轩门口。
叶婉笑盈盈的与宋谨书道别:“表哥,到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嗯,去吧!”
宋谨书回之一笑,观察到了叶婉发僵的神色不由勾了勾唇,适可而止地转身离去。
他人一走,叶婉蓦然松了一口气。
她突然间发现今日的表哥格外啰嗦,言辞动作处处透露着对她的浓浓关切,令她感到无所适从,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但是又无法明确说出问题所在。
“罢了罢了,想那么多作甚,该如何就如何。”
叶婉摇摇头,将繁杂的心绪甩掉,吩咐小梅到大门处瞧一瞧,看看这几日有没有阿爹的来信。
……
自十一月初叶婉疯狂去信后,叶镖头意识到女儿的担心,回信也就越发有规律起来,几乎是每半月来信一封报平安,叶婉主仆俩因此安心不少。
转而进入腊月,长陵城内一日比一日寒冷,虽说没有再下雪,但那股冷意却是让人无法忽视。
宋家就连大忙人宋老爷出门的次数都变少了,生意场上的小事他全权交给掌柜们自行处理,只有掌柜们处理不了的大事,他才出面解决。
而宋谨书忙于学业,推掉了所有邀约,整整一个月直到除夕过大年也没有出门。
读书之余,他会经常往返于彩云轩与长青院,时而陪爹娘用饭共享天伦,时而厚着脸皮与叶婉下棋,美其名曰指点一二,帮助叶婉提高技能。
“婉婉,你确定要走这一步吗?”
“走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宋谨书含笑望着棋盘对面的叶婉,眼神中的纵容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他听到叶婉略显呆萌茫然的反问,颇有些无奈道:“既然你非要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宋谨书顿了顿,视线落在叶婉脸上妥协般改口说道:“走这里也行吧!”
说着,他手腕一转,当即改变行棋路数,白子落下,原本对叶婉不利的局势瞬间扭转。
“婉婉,你又赢了。”
“就……就这么赢了?”
叶婉满脸不可置信,看看棋盘,又看看宋谨书温柔含笑的脸,顿时觉得下棋很没劲,忍不住抱怨道:“表哥,你这放水也放的太没有水平了。”
“人家谦让顶多让一两个子,你呢?你都让我好几局了,今日开三盘棋局我就赢了三盘,局局不落下,我自己都心虚,你就不能真实点,不刻意让我,而尽情厮杀吗?”
“你……你看不起谁呢?”
叶婉哼哼两声,突然觉得风光霁月的表哥也挺烦人,有些不想理会他了。
于是,不等宋谨书说话,叶婉便从小榻上下地,喃喃道:“罢了,今日我累了不玩了,表哥,我先去歇着了。”
她心中烦闷,念叨完就自己上阁楼寝屋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宋谨书还在原地。
昨日全力以赴杀得黑子片甲不留,当时婉婉不高兴走了,今日他吸取教训,故意让她连赢三局,这不是顺了她的意吗?怎么又生气了?
宋谨书沉默思索,最终一声轻叹,也起身回了自己院子,表兄妹俩再度不欢而散。
翌日,雪晴天明,长陵城迎来了腊月难得一见的大晴天,骄阳暖融融挥洒光芒,出行的人也随之多了起来。
许是前两日的不同做法造就了两个极端且不太好的结果,宋谨书痛定思痛,前前后后自省了一轮,最终决定秉持中庸之道,不偏不倚来个输赢有度。
三局下来,分寸把握得刚刚好,一输一赢一平局,叶婉玩得痛快,明知以对方的棋艺定然是放了水,但是她也无法违心说出一句不好来。
“婉婉今日可算痛快了?”
宋谨书明知故问,眼眸温柔如水,仿佛双方多对视一眼就能令人溺于其中似的,连叶婉都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好意思。
“嗯。”
叶婉垂眸避开宋谨书炙热的眼神,抬手捡拾棋盘上的黑子,将棋子全部按颜色规整好。
“你开心就好,今日便到这,我下午约了子木与阿舒,你可要一同出去走走?”
蒋庆舒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一瞧见天气好,他就忍不住想出门,便给两位好友下帖子,约他们一块出门小聚。
“阿舒你认识不必我多言,至于子木你不用担心,他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我让他们把家中姐妹也带上,有别的姑娘家在,想来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叶婉闻言有些心动,她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能出门散心了,可一想到要接触外人,她的热情瞬间下降不少。
“还是算了,梅先生的课业我还没有完成,下回再说吧!”
说话间,她又想起之前接触过好几次蒋家姑娘,不知怎的,她总觉蒋姑娘对她怀有莫名其妙的敌意,而其他娇娇姑娘相处起来也麻烦,思来想去,方才冒出来的那点兴致也顿时全部消散了。
“当真不想去?”
“嗯,不去了。”
宋谨书观察到小姑娘面上快速变换的神色,虽不知道为何改变如此之快,但是他没打算强求,便点头顺着叶婉道:“既然不想去就算了,明日的天气若是还如今日这般好,我再带你和阿康出门。”
说着,宋谨书当即起身告辞,临行前抬手在叶婉发顶揉了一把,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乖乖在家,我回来给你……给你们带礼物。”
宋谨书话至一半立马改了口,说完便笑盈盈地离开彩云轩了,只余叶婉还在原地摸了摸方才被宋谨书揉过的发顶,姣好的面容慢慢浮现一抹绯红,眼尾也随之染上些许羞涩的笑意。
年少时的情谊总是羞怯又纯粹,此时此刻的叶婉或许还不清楚自己的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她清楚的是表哥变得与先前不太一样,而她并不讨厌表哥这样的变化,甚至会因为表哥的靠近而新生隐秘的欢喜,酥酥麻麻,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样感受。
是日傍晚,金乌西落,气温也比白日里骤降不少。
天边云霞纷飞,在腊月天里极其罕见,让人忍不住走出屋子静静欣赏一二。
酉正一过,夜幕很快就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各家灯火纷纷亮起,影影绰绰,更显阖家相聚的温馨。
“云燕,云燕,表姑娘在吗?”
宋福脚步匆匆来到彩云轩门口,正好遇上准备去厨房拿东西的云燕,当即便向她询问叶婉所在。
“姑娘在呢!怎么,可是大公子有什么吩咐?”
“嗯,公子今日外出特意给表姑娘带了礼物,麻烦你帮忙送进去。”
宋福虽是宋谨书身边的小厮,但到底也是个男子,不经主子允许不能随意进入家中夫人小姐的院落,便只能把礼物交给云燕或者小梅代为转交。
“行,那你将礼物给我,我送到姑娘手里再去厨房。”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福和云燕都做惯了这样的事,不必多言,自然而然交接东西,又各自忙碌去了。
片刻之后,叶婉收到了宋谨书特意差人送来的小礼物。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小巧的白玉水滴耳坠,在橘黄的烛光下熠熠生辉,让她眼前一亮,满心欢喜地捻起并搁到耳垂边比对,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欢喜。
“哼,算他有眼光。”
远房表妹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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