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一把将他的胳膊拽了起来,让这个正想起身的人倒回了床上,接着奥尔一把将他的袖子撸了上去——他穿着宽松的睡衣。
真的没必要多看一眼的,在诺布尔公爵的命令下,医生对这位德纳子爵的照顾极其细致,假如他的胳膊上真的有伤,不可能没有包扎的。奥尔上次过来,就是通过没看见露出袖子外的绷带,确定他的小臂完好。
果然,相比起他伤痕累累的手与脸,德纳子爵的小臂干净得过分。
在诺布尔公爵看来,甚至有些刺眼,他在看见德纳子爵小臂的瞬间就闭上眼撇过头。
“发生什么事了?!”德纳子爵开始惊慌了,奥尔已经捏着他的手指头在取手印了。不久前沙友娜是怎么把蓝眼睛“举重若轻”的,现在奥尔对待德纳子爵,还要加上一个“更”。
取完手印后,他很干脆地用自己的手铐把德纳子爵的右手铐在了床头。
这年代的高级床都是纯实木制作,十分厚重牢靠,奥尔和达利安亲身测试过,以德纳子爵的身板,他是绝对挣脱不开的。
“你是……奥尔维茨卡·蒙代尔?”德纳子爵看着奥尔,眼神渐渐变得慌乱。
“是我。”当奥尔这么回答时,他的眼神瞬间跳过了慌乱,直接变得绝望,空洞。
“……”诚实地说,这是奥尔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名声而感到骄傲与得意,过去他的名声虽然也总能起到重要的作用,但那些念叨着他名字的,都并非罪犯——他竟然已经给罪犯造成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了吗?
奥尔转身,弯着腰在床头柜上对比指纹,原本在代金券上的指纹已经被取到了几片半透明的卡纸上——奥尔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纸张,它们略硬,能很好地保存通过铅粉拓印的指纹,因为是半透明的,也很好对比。
“公爵阁下,请原谅我的疯狂,我是如此爱您,但我是又是如此的卑微,最终我想到了……呜!”
奥尔一个巴掌打在了德纳子爵的脸上:“事情的真相就是,你——德纳子爵,杀了人。诺布尔公爵是无辜的被害人之一,和你杀人的行为没有任何关系。
或者,假如你确实如你说的那样深沉地爱慕诺布尔公爵,你也该是用美好去装点他,而不是用罪恶去污染他。”
这家伙明摆着是意图通过感情来获得诺布尔公爵的谅解,想要逃避惩罚。
“公爵阁下,确实是嫌疑人的指纹,您要亲自看一看吗?”
诺布尔公爵笑了一下:“您的话真让人心暖,蒙代尔先生。”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十分感谢您。”
他的眼神很平静,很显然已经从最初的迷恋中挣脱了出来,没有因为德纳子爵的话而动摇。确定了这一点后,奥尔才说:“公爵阁下,实际上,我留下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位德纳子爵当然是主犯,但很可能他还有至少一位共犯,因为他能从宴会上准确无误地认出您。”
变装晚会在夜晚举办,所有人都把自己装点得面目全非,奥尔原本还怀疑这位德纳子爵是随机作案,只是随便找一个人,让他自己的行为从凶手变为被害人,只是诺布尔公爵比较倒霉,当时恰好落单。可现在看来,他找诺布尔公爵的这个行为,是有预谋的。
诺布尔公爵神色一沉,他严肃的表情和此刻的装扮形成了诡异的对比,给人一种老式滑稽喜剧的感觉:“感谢您的提醒,蒙代尔先生。我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不过……还是不告诉您为好。”
“那么,我告辞了,公爵阁下。”奥尔把他的工具收好,但指纹卡片、代金券和德纳子爵的指纹都留在了床头柜上。
可就在奥尔走过诺布尔公爵身边的时候,公爵忽然伸手……奥尔靠着意志力才没有躲开或打开这只手,而是硬生生停下脚步,让诺布尔公爵的手盖在了他的肩膀又摸到了他的胸口。
表面上的奥尔脸色不变,内心里的“奥喵”已经炸毛!
“您真是一位有魅力的男士,蒙代尔先生,就如古代的骑士。”
“您也同样富有魅力,公爵阁下,但是很遗憾,您并非我喜欢的类型。”
“哦?”诺布尔公爵的眉毛抖动了两下,“您不是有丈夫的……”
奥尔抓住了他开始乱摸的手,有技巧地捏住他的手指,不会让他疼痛,同时奥尔双眼直视着诺布尔公爵,说:“能让我激动的是男士,而您是一位淑女。”他亲吻了一下公爵的指尖,松开了这只手。
被捏住手,打断了话的诺布尔公爵刚刚有些要发怒,突然就因为奥尔的话扬起了眉毛,当奥尔亲吻了他的指尖后,他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咯咯咯!哦~蒙代尔先生~您可真是……真是让人喜欢~好吧,这个理由我接受。”
奥尔总算能离开了,他刚走出来看见沙友娜,就听见那间卧室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两人都脸色不变地朝外走,事实上,奥尔全程都努力压着脚步,才能让自己没有用跑的。
他想回家,想洗手,想刷牙洗嘴。
md!在把手和嘴唇刷上百八十遍之前,他是不能摸达利安,更不能亲他了,太恶心了。恶心到让奥尔心里浮现出了久违的歇后语——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先生!禁卫军的艾尔迪!”奥尔的脚都踩上马车的踏板了,坐在御者位的亚伦忽然喊了一嗓子。
他听见马蹄声了,但亚伦不提醒,他不会去看的,因为他还以为那是来拜访诺布尔公爵的其他人。
艾尔迪此时正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招手呢,马车离他们还有四五十米时,艾尔迪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胳膊下面夹着个公文包,连蹦带跳地窜到了奥尔身边:“这是陛下让我交给您的,关于剑鱼俱乐部的情报。”
“十分感谢,艾尔迪先生。您和我共乘一辆马车,怎么样?”接过公文包,奥尔微笑着对艾尔迪发出邀请。
“当然。”
本来要和奥尔一块上车的沙友娜立刻跑去了前边,和亚伦坐在了一块。
上车后,艾尔迪坐在奥尔的对面,看着他看那些文件,奥尔看完后,把它们重新整理好塞进公文包,就看着窗外发呆——至少从艾尔迪的角度看,奥尔在发呆。
“您……看起来对陛下的决定,并不意外。”奥尔扭头看了过来,“抱歉,我打扰到您地思考了吗?”
“不,当然没有。”没打扰到奥尔思考,打扰到奥尔和奥丁地交流了,“我只是在发呆而已,我确实对陛下的决定并不意外,毕竟,陛下才是随时都能够叫停的那个人。”
——国王不想让奥尔找剑鱼俱乐部的麻烦,从最初就会叫停。奥尔继续追查,确实承担着一定的风险,但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大。
“确实……”艾尔迪听奥尔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松了一口气,“这可太好了,先生。”
奥尔保持微笑,在看过这些让他欠了国王人情的资料后,他明白为什么国王这么纵容他了。这里边的主要地点竟然包括修道院、圣休会、教会直属孤儿院,以及教会学院,剑鱼俱乐部的幕后老板,不是贵族,是正辉教,诺顿帝国国教的那个正辉教。
正辉教和被奥尔彻底掀翻的荣光教会有区别吗?有,正辉教更庞大,历史更悠久,信众也更坚定。除此之外,正辉教就是一个放大加强版本的荣光教会。
奥尔很确定,自己无法撼动正辉教,甚至这次的抓捕,只能在私下里进行。
正辉教的某些行为大概招惹到了国王,所以国王这次把他放出去咬一口正辉教。但这也是奥尔自身的意愿,他们算是各取所需吧。
奥尔正思索着,忽然被惊了一下。
“哇!哇哇!!哇哇哇哇!!!”救命!救命!!爸爸救命——!!!
“轰——!”刚镇定下来的艾尔迪就被吓了一跳,马车炸了,被奥尔撑炸了!
艾尔迪、亚伦,以及沙友娜被一股突然的力量保护着,推到了路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当他们抬头看时,天空中已经看不见奥尔的人影了。
是奥尔让奥丁与菲洛琉斯一起,去找一找达利安的。达利安身边是带着乌鸦骑士的,说好的,找到丹尼后,给奥尔传个信,但直到刚刚也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而带着丹尼去找他老婆孩子的安卡,也担心路上会出意外,所以,说好的,他会在一路上留下指路的人手,达利安不会迷路。
同因为安卡说的留人手,就是因为他的人手一个找回来的都没有,奥尔才认为他那边没出大问题。
奥丁共感传来的景象里,她和菲洛琉斯虽然还在天空中,但他们周围已经被白色光线编织成的网包围,菲洛琉斯张开翅膀,两个旋风在网里左冲右突,顽强坚持着。奥丁的火焰这时候就不好放出去了,她的力量会太弱,火焰会被旋风吹散,甚至让他们自己倒霉。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奥尔如划过索德曼夜空的流星,飞向这片天空的另外一个角落。
突然,在已经能看到天边格斗光亮的地方,奥尔停了下来。一位悬停在空中的金属天使,挡在了他前进的路上。
对方带给奥尔的感觉,与那位光明教圣堂骑士雄狮队长的奥古斯丁,极其接近。奥古斯丁,是能把奥尔按在地上碾压的。
至少有三米高,翼展超过十米的金属天使缓缓扇动着他的金属翅膀——他是靠着魔力悬停在半空的——手中挥舞着一柄双手巨剑,对着奥尔行了骑士礼:“曙光的亚历山大,在此接引汝皈依光辉……”
他拗口的字句余音未落,已经出现在了奥尔面前!冲破音障的爆鸣声,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奥尔急速后退,魔力护罩在巨剑面前,如肥皂泡般一层层破碎着。
奥尔看向精神岛屿上的两位:“我必须胜利。”
火鸟与红龙对视一眼:“有个办法,你弟弟不久前用过的那个。那也算是,血族被称为血族的原因了……”
“汝,皈依吗?”“嘭!”
一心两用是要付出代价的,红龙帮他点出埋于深层记忆的知识,只是刹那的走神,就让他的肩膀被巨剑击中。
亚历山大要的是他的皈依,不是他的命,所以没用剑刃,奥尔还是在瞬间听见了自己肩膀骨骼碎裂的声音,他被拍飞了出去,沉重地砸在了地上。
这还真是和他弟弟不久前一样的处境……
亚历山大没有追击,他缓缓靠近:“汝,皈依吗?”
奥尔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手指颤抖着,仿佛只是碎裂肩膀不正常愈合带来的自然反应
“哇哇哇!”爸爸快跑!我们能撑住!我刚刚是对你开玩笑的!
奥尔盯着他,忽然,奥尔手上的那枚亲王交给他的戒指碎裂了,它碎得极其彻底,直接化为了灰尘,甚至不能说是砂砾。
“顽固者。”亚历山大冷哼,但依然没冲上奥尔,他将剑横在身前,“汝之一切谋划,在光辉下都将无所遁形,汝,必将皈依!”
巨剑鸣动着,剑刃越发璀璨刺眼,仿佛金属天使握在手中的,是一道光辉,而非实物。
握着这道光,亚历山大朝着奥尔劈了下去:“光明之洗礼!”
奥尔好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当那道光辉触碰到他的额头,他也在瞬间开始了溃散。
亚历山大没有继续下劈,战斗中,他第一次快速地后撤,他的速度比刚刚攻击奥尔时还要快,以至于他的身影看起来仿佛在空中闪烁。
那个破碎的,面目都因为消散而变得模糊的奥尔,却跟上了他的速度,如影随形。甚至,每一次亚历山大的“闪现”,他和奥尔的距离都有着极其细微的接近。
奥丁早就闭嘴了,菲洛琉斯也把他的旋风消散了,与此同时,围捕他们的光网也停留在了一个还算安全的位置,这也算是双方的默契——任何一方的老大胜了,也在同时获得全部的胜利。
“污秽者!”亚历山大手中光芒一抖,立刻停止了谨慎地后退,光再次劈向了奥尔的脑袋,这一次,彻彻底底地把他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光芒所过之处没有一滴鲜血,只是如搅散水中的颜料那样,将奥尔搅散了。他就像是一片晨雾中的幻象,看得见,却摸不着。
亚历山大没有因为自己的“胜利”而高呼,他反而更加的警惕,双手将光芒握在面前,光晕开始从他身上向外荡漾,但第一圈光晕只荡开了半米,光圈的外层浮现出了浓郁的雾气,第二圈光晕与第一圈碰撞着,发出风铃般优美悦耳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当第三圈光晕也撞上去,金属天使的身体外围多了一层金色的蛋壳。
蛋壳之外,就是被光芒照射出斑斓色彩的“雾”。
那不是雾,那是马赛克,奥尔自身所化成的马赛克,他现在的状态比较神奇,并没有因为身躯的分散也一同化身千万,他依然是一个整体,能清楚明白地感知到,他的手指、脚趾、胳膊、双腿、头颅,还有内脏到底是哪个部分的(也只有他自己能分辨出来了)。
他也能感受到碰触光膜的触感,就像是他整个人光着趴在玻璃上。
他在焚烧存于核中的原血,让自己的力量无限接近于巅峰——因为最近太繁忙,他甚至没时间寻找自己的核,因为那是一件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事情。结果这次找到了,他的核,在脑子里,从位置看,是奥尔在蓝星时摔倒在地磕到的那个位置,也是在这个世界原主被一个酒瓶子砸到的位置。
他的核就在那里,超负荷地灼烧鼓动着。
红龙嚷嚷着:“你的马赛克能做到什么!你现在用自己就能做到更多!”
火鸟更干脆“魔法阵!魔法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让他猜谜语吗?”
魔法阵要用,但现在还有别的。
“雾”开始以一定规律颤抖,那颗鸡蛋光膜再次开始了扩张,它穿过雾,自己向更远的方向扩散开了。
在刚刚,马赛克变得越发的细小,细小到与组成光芒的魔法力量,擦肩而过,情况无限接近于一把梳子和另外一把梳子的梳齿交织在了一起,又彼此互不伤害地分开。一圈一圈的光晕“路过”了奥尔,它们扩散……又收拢!
现在那些光晕组成的是个甜甜圈的形状了,可它们依然一无所获。
突然,亚历山大这金属天使的表面开始发光,这是这具机械造物的正常防卫反应,有“东西”在攻击他。
亚历山大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笔直地向着高空冲去。此时恰好正是黎明,太阳从东方的一角露出了头皮。金属天使已经亮得看不见金属表面了,就如他手中的那柄剑,他的人也在化为光人。但他的周围却反而更黑暗了,就如所有的光芒都被金属天使吸走了。
他越飞越高,当穿过云层,火焰从他的身上溢出来,坚冰在他的翅膀上凝结又随着翅膀的拍打碎裂,仿佛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从他的前胸后背上传了出来……
金属天使身上夺目的光芒开始变得混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巨手抓在了他的身上,于是光鲜只能从指缝间漏出来。
亚历山大闷哼了一声,终于泄露出了纯粹的痛苦:“你这杂碎!卑贱的蛆虫!你——啊啊啊!”他也开始说人话了。
第352章
第4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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