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马跑起来,比尔更加缺乏安全感,他下意识就会去抱托马斯的腰。
一路上奥尔看着托马斯拍了比尔好几次,但最后托马斯也只能一脸无表情地随着他抱住自己了,显然托马斯十分后悔把比尔拉上来共乘。
“大人们……我们今年的收成,不太好。”
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顺着小路跑下来,能看到农人们在麦田里努力地收获着。
远看麦田是很漂亮,但是近看,就算是奥尔这样不懂农事的人,也知道收成不会太好。本身麦田里的麦子长得就是有的厚密有的稀疏,一根麦子上麦穗多的只有七八粒,少的只零零碎碎挂着两三粒。
正在收获的一家农民看着他们经过,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跪在路边,其中一个年少的女孩更是把头巾拉得低低的。城市里的市民生活已经足够艰苦,但和市民比起来,这些农民更是完全活在另外一个时代。
“收成真的不好。”那个说收成不好的男人看着奥尔渐渐降低马速,立刻跳下去,从路边的麦垛里抽了几根麦子,“您看看,麦子也不好,超过五成都无法磨成面粉!”
“没法磨成面粉?”奥尔第一次知道,还有没办法磨成面粉的小麦,他还以为麦子只有收获多少而已。
他接过麦穗,连续摸了几颗麦粒,明白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了。
即便是看起来已经结出的麦粒,实际却是干瘪的,有的麦粒虽然不干瘪,但轻轻一捻麦粒就碎了,里边是灰色的颗粒。
奥尔舔了舔灰颗粒,是面的味道,但明明是新鲜的麦子,却没有新麦的香味,反而发涩发苦。奥尔刚穿来时在长沟街面粉店买的面粉,就有这种味道,而且那地方所有的面粉颜色都不白。他还以为是面粉保存不好受潮了,或者里边掺着旧面,外加磨面时磨坊很脏,原来不是。
这竟然就是新鲜小麦该有的颜色和味道。
“这玩意不是黑麦?”
“不,先生,这就是小麦。”那男人有些着急,“这真的是小麦。”
奥尔第一次正视他,奥尔刚才那句疑问更多的是一种感叹,他吃过黑麦,当然知道黑麦不是这种颜色和味道的,而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为农人着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约翰·法米拉,为您服务,先生。”脸上焦急还没退去的男人向奥尔行礼。
奥尔点了点头:“上马,我们今天还要看很多地方。”
法米拉有些失望,但他不敢违抗奥尔,行礼之后骑上了马,而跟他一起作为向导的男人则兴奋了起来,不断为奥尔讲解着这片镇子里土地的情况。
目前属于奥尔的土地十分广阔,属于望山跑死马的那种情况。只有少部分土地是农田、菜园、葡萄园和池塘,葡萄园是八月收获的,已经制成了葡萄酒,奥尔到达葡萄园时,酒厂就在葡萄园旁边,奥尔到达后还开了一桶品尝。
奥尔感觉,不是太好喝。
剩下的大片土地,都是森林。
在这片属于奥尔的广袤土地上,还有十几个像是费曼生父那样的自耕农。相比之下,他们拥有的土地都十分的小,对比之下,就像是烧饼和芝麻。这些人看到奥尔他们时,比那些雇农更畏惧他们,基本上都是离得很远就立刻躲开。
大概四点多时,奥尔他们回到了镇子里,那些临时管理者们立刻都围了上来:“我要走了。你们把这里管理得很好,非常感谢。我知道镇子冬天就要交税了,下次来,我会准备好税金的。”
所有临时管理者都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只不过有的人是贪婪和得意,还有的人则是放心加感激,比如约翰·法米拉。
看来这个镇子里还是有人能用的。
重新坐上轻型马车,只有奥尔和托马斯时,有些问题就能问了。
“我还是很震惊,我竟然拥有了这么大的一片土地。”
五百多亩……书面上和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绝对是个大地主了。
“但您也看到了,土地的收获很不好,但您还要缴纳税收。”
“税收该怎么交?”税收这个问题,奥尔还真的不了解。
“整个白桦镇应该上缴的赋税,大概是15到20金徽。”
奥尔惊讶了,想象那庞大的土地,还有那些店铺,对比之下,税收少到几乎是免费:“这么少?”
“不,这一点也不少,先生。您土地的所有收获,还不足10金徽,那些店铺的收益更低。”
“店铺……奶酪店应该很赚钱吧?”奥尔想起那次买黄油被骗。
“实际上牧场更多是将鲜牛奶卖给奶品公司,卖不掉的鲜奶才会做成奶酪,卖不掉的奶酪则更多的是被储存起来,少部分供给给镇子上的富户,大多数等到冬天会有城市里的大公司前来收购,他们会稍稍赚一些,但其实收益并不多。
但是,能办的起奶酪店,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体现。”
奥尔觉得自己不太理解这种经营模式,但他深受震撼。
“那我们的税收是怎么算的?”
“是商业税、安全税、人头税、饮水税、牲畜税、照明税、睡眠税……”
托马斯一连说了二十多种税,奥尔直接呆掉了。
他只理解最初的商业税和人头税,对于后边的那些税种完全一头雾水:“等等,怎么还有粪税和尿税?这意思是排泄也要交税?”
“是的,排泄在国王的土地上,污染了国王的土地和空气,必须要交税。”
“……”排泄要交税,那睡眠税也就不是那么夸张了。苛捐杂税,奥尔终于明白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二十多种税加起来,每种税要缴纳的税金不等,男女老少要缴纳的税金也不等,基本上是一个成年男人要缴纳20艾柯,女人15艾柯,孩子8到10艾柯。整个镇子两百多人,果然加起来是十几个金徽。
“等等,商税不是应该那些店铺老板去交吗?还有这个,牲畜税,这个应该是有牲畜的人才交吧?”
托马斯摊手:“您觉得呢?”
“明白了……”都被平摊到了农民的身上。
“实际上这已经很少了,因为农民还必须交地税、镰刀税、磨面税、面包税、灌溉税……”
奥尔的眼睛都快瞪得掉出来了:“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个税是普通镇民该交的,现在是农民该交的?那这个农民指的是雇农,还是自耕农?”
“是自耕农和地主该交的。并且大多数是根据土地的大小收取的,不过,您觉得地主会自己交吗?”
刚才奥尔了解了什么叫苛捐杂税,现在奥尔明白了什么叫苛政猛于虎:“但你刚才说我们今年只要缴纳15到20金徽。”
“因为您是可以减免赋税的,另外我们可以给税务官一些好处,您明白的。”托马斯对奥尔露出微笑。
奥尔明白,而且被吊死的前镇长应该也明白,那么过去的每一年那些镇民,尤其是那些农民,会缴纳多少税金呢?
奥尔不是可怜那些雇农,他是觉得害怕。每一次对这个世界更了解一点,奥尔每一次就会更害怕一点,简直就是例行害怕了。
不过很快奥尔就开始为自己打算了:“我们的人如果到白桦镇工作,是不是也要多缴纳一份税金?”
“如果他们在白桦镇入籍,是一定要多缴纳一份税金的。”
“那如果他们只是为我工作,而不入籍,是不是就不需要缴纳税金了?”得让他们依然是城市人口,而不是农村人口,这也是合理免税。
“是的,您非常明智。”
五点半之前,奥尔他们回到了警局,奥尔对比尔说:“您看到我的镇子和土地了,今年的收成确实不大好,但今年本来就干旱,另外您也看见了那些人手。那么少的人耕种那么大片的土地,本来就吃紧。您应该也看见牧场了,牲畜照顾得真不是很好。
我确实是需要人手的,我准备把土地划分成四到六亩的小块,就如上次说的我只收一成作为地租,剩下的可以自留,但也可以卖,只是一定要卖给我。另外我还要开荒,我不需要那么多的森林,需要一部分工人开挖水渠,需要照顾牧场,菜园和葡萄园也要有新的工人。”
“一个人只有四到六亩吗?”比尔确实是挺高兴的,但他觉得每人分配的土地太少了。
白桦镇有两百多亩是农田,算上原有的雇农,这些土地能安置大概二十多个男人。再加上其它地方需要的人手,一两百人是能放进镇子里的。
如果是华夏,四到六亩土地,已经能养活一家人了,因为华夏是精耕细作。但诺顿帝国不一样,这边说得好听是大农场,可实际上就是不上心。
奥尔刚才在巡视土地的时候,和约翰他们在闲聊中也基本上打听出来了农民是怎么种麦子的。春天的时候大多数农人就是抓一把麦子在田地里撒,只有勤劳的才会挖个坑埋麦子,赶一赶吃麦子的鸟,他们甚至不施肥。
第一批麦苗冒头时,他们会补种一下太稀疏的麦田。有时候甚至连补种都不补种,因为地主们怀疑这些雇农故意少种麦子,就为了偷吃种子(可能雇农们真这么干)。
接下来一直到秋收之前,他们只在夏天被允许进入农田去除草,除此之外,农民就只剩下一件事可干了——活下来。现在不像是真的中世纪那样,禁止农民捕猎,抓鱼,甚至禁止他们采摘野菜。虽然现在也不允许他们获得超过野鼠大小的收获,但农民至少能捡点零碎的食物活下来。
其实奥尔还真挺好奇,这世界中世纪的农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但问那些农民自己,他们可能也不知道吧。
“想吃得更多,就要更好地照顾土地。”
“好吧……”
比尔走了,奥尔立刻让自己笑起来,今天可是他和达利安拍结婚照的日子,他必须高兴。
当奥尔上楼来到局长室,果然照相师杰里米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抱歉,我来晚了。”
“不不不,我也是刚来。”杰里米确实是刚到,他刚进门的时候看着那位局长先生有些害怕,毕竟对方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他甚至还想着那位娃娃脸的蒙代尔巡警是不是被强迫的?但是对方突然对着他笑了一下,温柔、和善,充满了幸福感。
杰里米真想把对方的笑容保存在照片上,给照片起名“幸福的矛盾”或者“爱情的魔力”。
总之,他一点都不害怕了,并对于拍照这件事,充满了期待。
达利安也从书桌背后站了起来,他拽了拽制服的下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扣子,手放在腰带上,抓紧又放开,他在紧张。
看着他的样子,奥尔顿时也开始脸红了。
他们去做结婚登记那天,都没这么紧张。
“我现在可以拍了吗?我是第一次拍结婚照,但我一定会努力的!”杰里米立刻把他的相机支起来了。
“咳!我、我们俩应该站在一起吧?”奥尔走向达利安,达利安也从办公桌后边走出来。
“不不不,不需要,请站在原地,你们虽然不能被镜头一起捕捉,但你们现在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写出了什么是爱情。”没拍过结婚照的杰里米,作为新闻照相师,更习惯抓拍素材,他虽然知道结婚照的模式,但更愿意用自己的镜头去捕捉这一刻两位新婚者的爱情与幸福。
于是奥尔和达利安就站回去了,一个看着另外一个,这感觉很微妙,他们自己都不认为和对方是相爱的,但一个外人却说能从他们俩的行为里看出爱情?
是爱情吗?不知道,只知道……想和对方在一起。
“好了,两位请站出来吧。靠墙站。”
靠墙并排站,奥尔虽然最近长高了,但依然比达利安矮了多半个脑袋,奥尔不在意这个,可他正看着镜头,余光却发现达利安矮了——他弯着膝盖了?
奥尔觉得心情有些微妙,他看着镜头,那种微妙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忍不住低头,去瞄达利安的膝盖,果然是弯着的。奥尔的嘴角忍不住越咧越大,最后他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越来越严重,完全控制不住他自己。
达利安一开始被他笑得有点懵逼,直到发现奥尔指着他的膝盖。
这有什么可笑的呢?可奥尔就是在笑,于是达利安也开始笑了,并飞快从微笑变为大笑。
第82章
杰里米叉着腰看着这两个狂笑的神经病,现在该拍照了,但是他又觉得不该阻止他们。突然,他眼前一亮,不断按动开关。
“轰!”一声响,狂笑的两人被吓了一跳,接着莫名其妙笑得更厉害了。
终于拍摄结束,奥尔和达利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俩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会笑个不停,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答案,那就是刚才实在是太开心了,以至于必须要笑出来,完全无法控制。
奥尔看了一圈土地后有些郁闷的心情,甚至都变好了许多。
“抱歉……”
“不,我觉得我今天拍摄到了很好的照片,只是可惜底片不够。当然,也可能有几张照片会有些糊。”
毕竟他们俩笑得太厉害了,动作太快,而胶片无法捕捉到那么快的动作。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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