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阁终究是被盯上了，几大家族的人调查了他们所有人的身份，空空未能幸免于难。
    其他人的身份尚且可以容忍，就算是许栩，背后也有钟家顶着。
    但是他没有。
    又一轮对他的围杀开始了。
    他出逃后没有报仇，没有做任何事情，一直安安分分，却依旧躲不过几大家族的贪婪。
    只因为，他是修真界最后一条龙。
    他被围杀的画面十分滑稽，众多家族修者围拢在三问阁这个小门派的外围，这个院落都显得格外单薄。
    他的同门明明只是一群筑基期的修者，却还是选择挡在他的身前。
    他的师父平日里看起来不靠谱，却也没有离开。
    若是救他，怕是无人能活。
    这群人留在这里，或者是不将他交出去，其实是很傻的行为。
    可他就是笃定这几个傻子会留下来救他，就像之前面对的是苏家，他们也会前去搭救槐序姐弟一样。
    因为他们是同门。
    明明相识不久，明明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的许诺。
    他们却还是能够完全地信任彼此。
    这种信任是何事产生的呢？似乎第一次历练的时候，他们还各怀心思。
    同门之情，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后来啊——
    他看到许栩拼尽了全力，扶光甚至恢复了本来修为，他的师父们也拼杀到遍体鳞伤。
    没用的。
    他在心里想着的，只有这三个字。
    那一年龙宫出动了所有人，最终还是被打败了，现如今，三问阁也会搭进去。
    他看到许栩发了狠地继续攻击，却被三名化神期修者一掌击飞，他想要给许栩套上防御结界，可他已然耗尽了灵力。
    他的结界在高阶修者眼里简直不堪一击。
    他只能重新化身为龙，一条浑身银白，没有鳃的龙。
    他咆哮着将许栩护住，用自己化形前的千年修为，做出最后的反击。
    可他也被拴上了那屈辱的套索法器，被那些家族修者拖拽着离开三问阁的门派。
    他被拖走时，看到了遍体鳞伤的同门，那个天真的少女明明已经无法动弹了，却还是试图爬起来，伸手去拽他的龙尾，想将他拽回去。
    她的身后，因为她的爬行而拖出长长的血痕。
    而其他人呢，要么昏迷不醒，要么重伤倒地。
    而他，还是像当年一样无能为力。
    好憋闷啊——
    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道声音，问他：“如果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愿意？”
    空空抬头看着天空，并未立即回答，却已然心动。
    “要么，我帮你灭了几大家族，替你报仇，但代价是你的同门都会死去。要么，我可以救你的同门，可你却失去了这次复仇的机会，甚至无法再次复仇，可无论哪个选择，你都会破戒，背叛曾经收留你的佛门，你会如何选择？”
    空空似乎没有犹豫，便摇了摇头：“不……这并非我的本意。”
    “你的本意是什么？”
    “从被救走，看着龙宫被灭门的那一刻，我便已经产生了一个想法，我想变得更强大，去保护所有人。在佛门憋闷也是因为我知道，我躲起来了，我安全了，可还是有千千万万的无辜人正在受害。
    “既然我的本意是保护，那么怎么可能去牺牲我的同门，来换取所谓的复仇成果？”
    那道声音继续问：“可你确实想要对抗几大家族。”
    “不，并非对抗，而是以杀止杀！几大家族消失，修真界才会恢复太平，这是保护了更多的人，我不想更多的人经历我所经历的痛苦，若是能救众生，那这戒破了又如何？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声音的主人有些诧异：“你居然恢复了自我意识。”
    “最初是没有的，在看到许栩在血泊中爬行时，才恢复了一些。”
    “为何？”
    “没有为何，感觉罢了，这个幻境里的画面，都是我最怕出现的画面，画面里我的同门都变弱了，不该的，许栩不该这般，她应该很强……”
    更分明的，可能是痛吧，心口那分明的痛强迫他清醒。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空空轻笑了一声，恢复了人的形态，周围的幻境也就此消失。
    他问：“我很意外，这种考核不是几大家族的修者创造出来的吗？怎么我的考验，这种违抗他们的内容都会出现？”
    “这个考核只是考验你的意志是否坚定，出现的也是你最不想经历的画面，幻境内容他们不会限制。”
    空空看着他，问道：“那我的考验算是通过了吗？”
    琞音的话语也很轻松：“你的意志的确坚定，你还是第一个在幻境里清醒过来的人，让后期的考核都没什么趣味了。”
    “这样啊……”空空语气释然，却没有多么开心，毕竟他再次经历了一遍最让他痛苦的回忆，还经历了身份暴露的恐惧，以及他给同门引来灾祸的愧疚感。
    他的手指都在发颤。！
    第136章
    三问阁门派和他的同门、师长消失,他再次回到了累积了他经历幻境剪影的空间里。
    这一次，能够看到的是九十九个剪影。
    琞音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他站在空空身前,高大的身影足以将他笼罩住。
    一个肤色较深的高大和尚，面对一个面容白皙到略显病态的纤瘦小和尚，两个人的形象相差极大。
    “这最后一个幻境中还有一个隐藏的残忍。”琞音的声音总是那么低沉,在空荡荡的空间里显得格外郑重。
    “它发现了我的软肋？”
    “没错。”琞音说着，抬起一只手来,手掌按在空空的眉心,道，“就像是一个抵押，一个不公平的契约。如果你背叛了护门协议，你的这五名同门以及三位师尊会在同时丧命。
    “这个契约单方面形成，甚至不需要经由其他人的同意，便可轻易地牵连那些人的性命。”
    “所以，我为了得到自己的提升,就要牺牲他们？”空空不由得蹙眉，这是他最开始不知道的。
    “只要你能守住门,不让其中的怪物现世祸害众生，便算是遵守了契约。当然，这扇门也可以在几大家族的要求下,由五名使者配合打开,那样也不算违反契约。
    “你也可以不配合，可惜,就算没有你一个，另外四个人也能打开那扇门，只是需要费些周折,所以你们想要彻底守住那个门，至少还要杀死一名使者。
    “能被选中做使者的修者，都是意志极为坚定的人，经历了九十九次考验都没有动摇的人，怕是很难轻易拉拢。为了他们的‘抵押之人’，他们也不会背叛。
    “所以该心狠时，你们就要心狠。”
    空空知道，琞音正在将使者与自己的能力传承给他，于是趁着琞音魂魄尚且存在，继续追问：“那个门内到底是什么？”
    “开天辟地后产生了很多大能，你真觉得酸与是唯一吗？”
    “是能与酸与抗衡的凶兽？”
    “难以驯服的凶兽只能被围杀，和酸与一样。能被驯服的应该算是神兽，但是杀伤力同样巨大，若是失控也同样危险。”
    空空做了一个深呼吸，又问：“你当初抵押出去的是什么？”
    “是整个佛门。”
    空空看着琞音突然感觉有些惊讶。
    被佛门驱逐，赋予邪僧称号的琞音，最为看重的居然还是佛门。
    他为了佛门遵守了契约，为自己的过错悔恨几百年，还真是轰轰烈烈，又荒唐的一生。
    空空意识到，有什么进入了他的识海，逐渐侵占他的意识。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混沌，一阵头疼欲裂后他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临昏迷前，他听到了琞音的最后一句话：“祝你一切如愿，贫僧在空虚等你。”
    *
    再醒来时，他已经在禅房中。
    看到他睁开眼睛，一直在给他输送治疗法术的槐序惊喜地道：“醒了！”
    扶光和霜简也赶紧凑过来，查看空空的情况。
    他尝试着起身，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灵力消耗巨大，人也有些精神萎靡，明明身体没有任何损伤，却还是浑身无力，看来还需要休养调息。
    “我……”空空开口，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于是先问他最关系的问题，“许栩和司如生呢？他们状况如何？”
    槐序笑着回答：“他们俩好多了，服用了丹药，内伤我也调理完了。但怎么说也是伤筋动骨了，怕是有阵子不能放肆活动。”
    空空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脸颊的疲惫十分分明。
    扶光知道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处理，让空空了解现在的情况，空空才能安心休息。
    于是他对空空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我们发现禅房里的禁制没有了，我们终于可以外出。我们试探性地走出来汇合，又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了你在这里。只是琞音已经不见了，我们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他将他的身份传承给了我，不过其他的，我都不清楚了。”空空沉声回答。
    “嗯，我们已经有所猜测，他之前说过他的后果会是什么，想来他已经不在了吧。你先休息片刻，待你恢复过来，我们再商量如何应对。不急，许栩和司如生也需要调养一阵子。”
    扶光交代完，便带着槐序和霜简离开了他的房间。
    空空在休息了片刻后，开始打坐调息，感知自己被传承的东西。
    每个人的识海，都因为每个人的心境不同，而是产生不一样的环境。
    空空的识海中便是鸟语花香，宁静祥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