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自己并不讨厌写字,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过来。
他看着满墙的字作,心中却不免越觉越空,不想再待下去,于是又跑去园子的西偏门处抽起烟来。
黑夜里烟头处的一点燃光,犹如漆黑夜空上的一点星光般耀眼。
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抽烟,也是这样漆黑的夜里。
那时他刚上高中,书法上的成就也已经很是耀眼,简直是所有父母眼中的梦中情孩,而那时候的季知远却正值最叛逆的时期,偷改志愿,不做警察非要报文学专业,每天还染着各色的头发骑着摩托招摇过市,让季盼山头疼不已。
那天夜里,两家一起聚餐,刚刚获得全国书法大赛第一名的温砚自然成了餐桌上的主角,全都围着他夸个不停,坐在角落里的季知远则很少说话,只默默吃着饭。
温砚只能在和这些大人周旋的间隙偷偷看看季知远。
只见男人吃完饭后,便匆匆去了后园的阁楼。
温砚抓准机会也跟着他往阁楼去。
这座小阁楼空间不大,一进去便是满墙围成的书架,摆满各类型的书籍,有严肃文学也有通俗文学,有国内的名著也有国外的诗集,国外的书籍大多是原版而非中翻,温砚随手抽出一本发现自己的英语水平还是有点烂。
他放下看不懂的英文书,爬上旋转木梯,二楼的原木桌上摆着还亮着的电脑和翻开的笔记本,本子上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组成的单词与句子。
手写的笔迹清晰,遒劲有力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温砚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能看得出大概是法语。
桌沿边摆着几本有关古汉语的书籍和英文刊,亮着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还未编辑完成的文档。
他将停留在笔记上的眸光转向阳台外,背对着自己的季知远。
如果说,温砚的努力,成就,荣耀都是被看在眼里的,那么,季知远的付出,成功,优秀恰恰是被忽略的。
大人只看到他各色的头发,招摇的服饰,以此判定,他是个坏孩子。
他们只认定那些按着他们要求长大的小孩是优秀的,譬如温砚,而那些特立独行的小孩,他们的努力和成功,都可以被视而不见,譬如季知远。
书籍笔记的主人自然不知道温砚在想些什么,男人只靠在护栏边吞云吐雾,听到身后的动静便叼着烟回过身来。
他的脊背懒懒地靠在阳台的护栏上,那双长腿随意的立在原处,晚风似乎都格外的偏爱他,将他头顶的黄发吹出好看的弧度来。
男人看清是温砚后,便有些匆忙的将嘴里叼着的烟条取下,夹在手里。
此时的温砚,身上还穿着校服,那张脸倒是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越发的俊秀。
“看什么,别和我学坏了。”夜色之中,季知远对着他摆手,示意他回避,手中烟头上的火光随着摆动,由点成线,很是惹眼。
穿着校服的小男生却像是生气了一般,一步一步向阳台外踏去,走到他的身边。
季知远表情有些疑惑,剑眉微微一蹙:“怎么,你会?”
跟前一身纯白校服的男生将他指缝里的烟抽出,动作生疏的塞进嘴里,猛的吸了一口,而后,毫无意外的被呛到了。
季知远一惊,将烟夺回踩灭在地上后,轻拍着他单薄的后背:“不会逞什么能。”
温砚头一次尝到这种刺激又奇怪的滋味,喉咙辣的像是生吞了好多辣椒,他将手抵在喉咙上,又咳了好一会后,有点艰难的挺起身来,眼睛因为刺激有些发红湿润,声音很弱的嘟囔:“你不坏,而且我也能学会。”
“什么?”阳台外的晚风恰好灌过来,季知远俯下身来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第8章
“我说,我能学会。”温砚缓过劲来,重复了半句话,呼啸的风并未停止。
“这种东西不许学。”身旁的季知远听着他的回答,轻笑着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才是。”
好好读书。
温砚当然会好好读书,不然,他只会觉得自己一点也配不上季知远。
一点也配不上。
-
往事追溯的太深太长,温砚都忘记了自己手上还燃着一根香烟,半燃着的烟灰从烟头处断落,掉进融化的绿湖之中,匿去踪迹。
就好像有关季知远的记忆一般,匿去踪迹。
温砚从冰冷的长廊上起身,回眸不愿再看微波轻漾的绿水,将烟头处理好后径直回了房。
清晨,窗外又在下雨,昨夜窗缝留的大了些,温砚起来的时候有点咳嗽,午后,他在书房练字时,云婶便将炖好的雪梨汤端在他的案桌旁。
温砚写了一上午的苏城题词,还是没有一张满意的,此时刚蘸好墨准备起笔:“谢谢云婶,我等会喝。”
“别忘了啊,你身子骨本来就弱……”云婶的眼里满是担忧。
温砚的体质一直不太好,小时候生过几次大病落下了病根,每每到冬日就容易受寒,不留神的话,很容易就病倒。
所以他一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全家都跟着紧张。
“不会忘的。”温砚点头,心思却全然倾注在手中的毛笔上。
虽是这样答应的,只是一挥起笔,其余的事情便被他抛诸脑后了。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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