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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噎在嗓子眼里,乌喃喝了口饺子汤,咽下去,可还是禁不住咳嗽了几声,耳朵通红,倘若摸摸就会发现,那里的温度很烫。
“吃完了就回去吧。”
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发生那样,两个人只是同学坐在一起吃了顿饺子,吃完结束。
没有告白。
起身的一瞬,乌喃抽纸的手被拉住,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对面灼热的视线。
他目光直白,眼窝偏深,鼻梁又高,做起表情来总是明晃晃的,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拐弯抹角,也不逃避任何。
是和她恰恰相反的性格。
上小学的时候,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乌喃会带些零食到学校。恰巧同桌是个贪吃的小男孩,没礼貌,还很凶,经常来要零食。对于乌喃来说,零食不重要,可她不喜欢对方的态度,拿了东西不说谢谢,一口塞进嘴巴里,又伸手说要。
有点讨厌。
但乌喃只会在心里小声说一句。
直到一次放学,被许定棠撞见,他快步走过来,皱着眉头,看着那只小胖手,啪一下就打下来,很响的一声,肉乎乎的手瞬间就红了。
小男孩大叫一声,说你干嘛,我又没吃你的东西,乌喃给我吃的。
“是她给你吃的吗?是你找她要的!”
“对啊,她给我了啊。”
“你说谢谢了吗?就知道吃,不知道说谢谢啊!”
小男孩嘟囔了一声忘了,背着书包,捂着手就走了。
“笨蛋,他不说谢谢你干嘛还给他,不喜欢就要说出来啊。”
“我不好意思拒绝。”
“但是你会不开心。”
仿佛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许定棠眉头仍然皱着,比当事人还生气,直到面前出现一只平坦的掌心,掌心里放着一颗话梅糖。
其实他不喜欢吃话梅糖,不喜欢吃一切酸的东西,那味道刺激得整个嘴巴都难受,舌头一尝到味道就想吐出来。
他告诉乌喃,不喜欢什么就要说出来。
可他不喜欢话梅糖,那么久了,从来没说过。每次乌喃分糖,他都不拒绝,还要附和说好吃。
因为乌喃喜欢。
这不矛盾。
因为即使不喜欢话梅糖,但是他很开心,很开心乌喃分糖给自己。
“我现在还不太会拒绝别人。”
“我以后会学会的。”
那之后很久,包括现在,乌喃也没学会拒绝,只是逃避。
换做在别人身上,许定棠一定会严厉指责,甚至破口大骂,但对着乌喃,他只有无奈,无奈之余,还有庆幸。
毕竟她没有拒绝。
“饺子很好吃,谢谢,我走了。”
倘若再继续逼问,可能换来的就是拒绝了。
走之前,许定棠抢着把那两个碗刷了,离开时还将厨房的垃圾带走,见乌喃欲言又止,竟生出点后怕,拎垃圾,换鞋子,关上门,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一句话也没留下。
乌喃回到房间,补着落下的作业和卷子,时不时抬头望望外面发呆,或是盯着在水里游动的小鱼,怎么叹也叹不出心里的郁结。
许定棠是不是猜出了她是谁,可为什么他不说呢,这不像他的性格。
而关于他说的那些话。
不知道。
她不知道。
她只希望他们都好好地,不要受到伤害。
约莫五点多时,天已经全黑了。
徐艾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值夜班,让她自己弄点吃,睡觉前关好门。
乌喃不饿,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感到尤其地孤独,于是穿上羽绒服,套上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了。
外面虽然冷,但天空时不时就蹭蹭升起几束烟花。路上行人比想象中得多,车流人流掺杂在一起,夹杂着人声和鸣笛声,乌喃站在十字路口,打算去找陈灯。
前方是绿灯,可以径直通行。
正此时,电话响了,是闻玉打来的。
他听阿灯说了许定棠和宋清焉打架,还有乌喃生病住院的事,于是打来电话关心。电话那头,他声音不疾不徐,让人感到很安心,一切烦恼与忧愁都在他轻柔的口吻里被消融了。
从到这副身体里来的第一天,乌喃一直将情绪稳定得很好,她努力适应,努力成长,比以前更勇敢,更真诚,更会去爱人。在矛盾纠结的时候,也尽量做出选择。可是,有的事,她好像真的做不好,并且,真的有些累了。
她问,闻玉,你那时候一个人在黑暗里,会不会很害怕。
乌喃想起她重复做的那个梦,在黑暗里,没有声音,没有人来,无穷无尽的等待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绝望。
害怕吗?
还没有人问过他。
于是闻玉思考了一下,朦胧盯着眼前白糊糊的光,说不害怕。
看得见,有时候很残忍,看不见,也算一种仁慈。
“而且,我想你的时候,在黑暗里,会很安静。”
“没有人能来打扰我。”
“我可以一直待在那里,想着你。”
乌喃来的时候,闻玉在逗小猫玩,是之前那只不让摸的小猫,今天大概是吃饱了,翻着肚皮撒娇。
他听见脚步声,没有反应,等那人蹲下后,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唇角上扬,继续跟小猫玩。
有冰凉的手指轻触在手背,闻玉歪头,顺势抓住那只手,放进手心里暖,问怎么来了。
乌喃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因为你说想我。”
“还有呢?”
他循循善诱,被冷落的小猫喵喵叫着,不满被冷落。
“我也是。”
“我也想你。”
说这么一句,磕碰半天,不用想也知道脖颈耳根又红了一片。
闻玉弯着眼睛,在乌喃迷茫的眼神里,缓缓凑近,额头贴额头,感受对方的温度。
“还是有点烫呢。”
“因为你靠过来了。”
乌喃眨眼,这句倒说得很直白,下意识的回答,答完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
两人回到温暖的房内,把手洗干净。乌喃让闻玉坐着,一个人去忙活烧开水,倒了两杯,一人捧着一杯,安静地坐在一起。
“许定棠和宋清焉打架了。”
“他们小时候也打过。”
“可是我很伤心”,少女托腮,脸颊皎洁如新月,眼睫低落半垂,诉说心事:“而且,许定棠应该认出我了,但是他很奇怪。”
乌喃将许定棠告白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问闻玉,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为什么呢。
因为他想误打误撞,想借此假戏真做,而谁假谁真,许定棠心里清楚。
闻玉说不知道。
“我知道,你和宋清焉都不喜欢许定棠,他太吵太闹,还爱惹祸。”
“可是他对我很好。”
“我记得有次心情不好,具体是因为什么,我忘了,就记得那天只想自己待着。然后,没多久,许定棠就骑着自行车在楼下喊我,说要载我出去玩。”
那天的晚风很大,拂过少年人稚嫩的脸庞,妄图阻拦他们前行。男生拱起脊背,眼里丝毫不掩饰锐利的光,姿势流利漂亮,自行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腰间有一双手,将他抓得紧紧的。
“喊出来,乌喃,喊出来!”
“你害怕吗?”
“害怕就喊出来,不开心也喊出来!”
女孩坐在后座,黑发凌乱地飞舞在身后,紧闭双眼,憋了很久,直到自行车驶向下坡,突然的失重感迫使她张开嘴巴,大声喊了出来。
积蓄许久的憋闷,不止因为成绩,还有其他,在一声声的呐喊中发泄了出来。
骑车的少年笑得灿烂,明明是晚上,明明是黑暗,可霓虹落在他的脸上,却显现出一览无余的明亮与天真,美好得引起过路人频频侧目。
“乌喃,你别害怕!”
“有我呢!”
“我保护你,永远永远保护你!”
乌喃想,永远是什么呢。
永远是凝结成一秒的现在。
那一秒,永远存在在她心里。
一秒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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