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我回屋睡觉了,你待会要回去吗?”沉莫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周承正在刷碗。
周承停下手里的动作,沉默了两秒,有些犹豫地说:“我晚上做完晚饭再回去吧?我还是有点担心你。”
沉莫歪着脑袋:“我倒是无所谓,我是担心你有别的事情要忙。”
其实沉莫心里也挺想让周承待在家,除了自己喜欢跟别人待在一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沉莫有些不好意思,那就是她很享受看周承井井有条地做任何事情,这让她感觉十分安心。
“我不忙,你好好休息就好。”周承仿佛松了口气,他很害怕沉莫拒绝他。
“好,那辛苦你啦——”沉莫边伸懒腰边拉长尾音说着,语气藏着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
“啊!”沉莫惊呼了一声,刚还在伸懒腰的胳膊仿佛暂停在空中。
“怎么了?”周承突然抬起头来起来,也不管满手的洗洁精泡沫,在裤子上随便擦了两下就跑到沉莫面前,十分紧张地看着她。
“你看,”周承赶忙顺着沉莫的目光向上看,“我的胳膊伸直能碰到门框耶!”
周承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出了声:“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沉莫仰着脸看着周承,笑嘻嘻地说:“嘿嘿,也吓了我一跳,我之前从没注意过。”
“好好好,小心胳膊抻到了。”周承低头看着沉莫,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脸上有多温柔。
“我去睡觉了。”沉莫一脸开心地晃回房间。
沉莫走后,周承还站在原地,他也伸手摸了摸门框,想起沉莫刚刚惊喜的表情,晃来晃去的小虎牙…
每一幕都让他觉得如此明媚美好,他恨不得把刚刚的画面像刻光盘一样永远保存在记忆里。
他慢吞吞地回到水槽边,重新拿起刚刚没刷完的碗,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不厌其烦地回放着沉莫的每一个小动作。
就这么三心二意地干着手上的活,几个碗筷硬是让他刷了半个小时。
当周承从厨房出来擦干手的时候,才发现指腹已经被水泡得有些皱巴巴的。
他坐在沙发上,回想着自己几天前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坐在这里,沉莫坐在对面抱着胳膊,眼里全是冷漠与茫然。
她现在变得开心了些吗?
至少面对他时看起来开心了很多,会对他时不时笑一下,有时甚至是开怀大笑。
是自己让她变得更开心了吗?
或者说她从前一向如此。
可她从前什么样子呢?
他无从知道,他只记得六年前第一次见沉莫就是她扬着脸灿烂的笑容,让他想到田野里金灿灿的向日葵。
那个场景在往后的几年间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张笑脸是他当时失意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精神支柱。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可以让周承对一个瞬间始终念念不忘。
但六年说短也不短,足以使一个人从低谷走向顶峰,也足以使亲密无间的人走向陌路。
周承舒展开双腿,将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静静享受着和沉莫在一起的时间。
他本没有午休的习惯,但在这间到处都是沉莫痕迹的房子里,他觉得就这么待在这里比做任何事情都有意义。
窗外是午后燥热的阳光和聒噪的蝉鸣,屋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昏暗。空调的冷气轻抚过各种物件,屋里的人各自蜷缩在独属于自己的宁静中。
周承是被身旁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他睡眠一向很浅,刚刚竟然在沙发上歪着头就有些睡着了。
他拿起手机,不知是因为来电话的人还是美梦被吵醒,他拧着眉头准备接通,但突然想到沉莫还没醒,就轻手轻脚走到阳台,这才接通了电话。
“妈?怎么了?”周承稍微压低声音,但又不想让对方听出异样。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倒想问问小周老板天天在忙什么,我前两天刚跟你说今天中午跟小柔吃饭,今天早上还专门发消息提醒你,你倒好,什么话都不说还放人家鸽子!”
周静只恨此刻不在周承身边,要不非得揪着他的耳朵好好教训他怎么做个有礼貌的人。
周承听见这话,心里一惊,在脑海里回忆着,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事,可他今天也没收到周静提醒他吃饭的消息啊。
他嘴上一边应付着,一边快速打开微信,看着消息栏里一排红色小数字,他这才反应过来,今天一上午都在忙活沉莫的事情,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他划着手机屏幕,在一堆工作消息后面确实看到了周静早早发来的消息。
“怎么哑巴了?说话!”周静也猜到另一边的周承肯定在翻找她的消息。
“…今天确实是忙忘了,有点突发情况要处理…我跟那位小姐解释一下吧,确实是我的不对。”周承有些心虚。
“认错态度倒挺好…我把小柔的电话给你,你好好道歉,回头再跟小柔约个时间。”
周承揉了揉眉心,他很想跟周静说他有喜欢的人,也根本不想去相亲,更不会跟那位小柔小姐另约时间。
但这些话从心里说出来需要双方的耐心,周承不觉得两人之间能相互理解,索性对此闭口不谈,只是让母亲把小柔小姐的联系方式发给他。
周母见周承没怎么推脱,便满心欢喜地发给他蒋柔的电话号码。
挂了电话之后,周承在在心里思考着怎么解释,比起这些事情,他宁愿去处理工作上难缠的客户。
“喂?”电话拨出去后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很温柔的女声。
“您好,我是周承,请问是蒋小姐吗?”
“哦,是您啊,我是蒋柔。”对面声音似乎藏着一丝笑意。
“实在抱歉,昨天我朋友突然生病,我完全忘记吃饭这件事了,让您中午一直等着实在不好意思。”
虽然这话怎么听都像借口,但蒋柔十分善解人意,而且周承的语气听起来诚恳极了,她也不想费心去猜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关系,中午我就等了一会,见你没来我就直接点菜吃了,还好菜很好吃,你不用太愧疚。”蒋柔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那就好。”
周承见对方没再说话,于是决定跟她明说,说不定要比跟他母亲沟通来得容易。
“嗯…蒋小姐,这次的事情真的抱歉…我因为工作太忙了,所以暂时不打算结婚之类的事情,不想再给蒋小姐添麻烦了,我妈那边我会跟她解释,您不用担心。”
蒋柔听见周承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忍不住笑了出来:“周老板,您活得累不累啊?”
“嗯?”
“明明可以一句话的事情,您非要写一篇小论文。”蒋柔用轻软的揶揄道,“您不想相亲我可以理解,毕竟我也不太愿意。但听起来您似乎和阿姨有什么误会?”
“为什么这么说?”
“我和周阿姨是画画班上认识的,她看起来不像是包办婚姻的封建家长,我们之前聊得很开心,相亲的事也是阿姨偶然提起的。”
蒋柔喝了口茶继续不急不慢地说,“如果你是因为工作或者别的原因,我建议你可以跟阿姨沟通清楚,这样岂不是一劳永逸。”
周承叹了口气,他也曾想过和母亲坐下来好好说。
刚开始周静听周承说他有一个忘不掉的人,没心思再谈恋爱的时候,她原本是很开心的。因为她那段时间一直担心周承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出现什么精神问题。
但当她问起那个人是谁的时候,周承支吾着说不出来,在她再三追问下,才知道那甚至是个不会再遇见第二次的人时,周静真的怀疑自己儿子精神出问题了。
从那以后周静就对周承的感情问题十分上心,看见身边有合适的女生就会介绍周承认识。
也是从那时起母子二人之间的隔阂开始出现,周承以为周静能理解自己,但每当她在自己面前说着女朋友、结婚之类的事,他只觉得难过。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突然意识到这份感情似乎只能永远藏在心里,不会出现奇迹,也没有未来,这些情感只能在无数黑夜中暗自滋生,没有发泄的出口。
“…反正我这几天和周阿姨聊天觉得她是个很好沟通的人啊,也很能理解年轻人不想结婚的想法,所以我还是想劝你和阿姨好好沟通…”
周承反应过来时,蒋柔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他只浑浑噩噩地答应了句“好”。
似乎是听出周承的心不在焉,蒋柔补充道:“我说这些完全是为了周阿姨哦,她对我很好,但看起来好像在为你的事情操心,所以我就擅作主张跟你说这些,希望你不会介意。”
“没有,您说得有道理,我也在想确实应该和我妈说这些事情…”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沟通是理解的基础,我也希望阿姨能不那么记挂她儿子找女朋友的事情了。”蒋柔十分欣慰地说。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后各自挂断了电话。
周承长舒一口气,认真思考着蒋柔刚刚的话,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周静原来最近又转去学画画了。
他不禁摇了摇头,一边羡慕着周静如今自由自在的生活,一边又想向父亲证明自己一样整日工作。
突然间,他注意到阳台角落里的一碗小多肉,圆滚滚的叶子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有些惊讶,因为沉莫看上去不像是会养东西尤其是花花草草之类的。
但他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为他转身打算离开阳台的时候,看见沉莫端着水杯在主卧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一盆奇怪的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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