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们是店员与顾客的身份,他也懒得搭话,确认言惊蛰能站稳之后,说了句“你朋友来了”,就转身回柜台里。
言惊蛰早在看见段从时,注意力就全部转移过去了。
昨天段从突然离开所带来的失落感,与此刻又突然出现,在他心里带来了极大的反差。
言惊蛰有些惊喜,立马杵着拐挪过来两步,望着段从问:“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人真正开心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段从盯了言惊蛰两秒,突然微微一皱眉,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随手从货架上拿了瓶水:“顺路。”
“哦……”言惊蛰愣愣,忙说,“我请你吧,不用结账了。”
宁望一脸鄙夷地撩起眼皮翻他俩,没好气儿地大声说:“3块。”
段从这才发现,言惊蛰口中的这个“同事”,是这家便利店的收银员。
瞥一眼言惊蛰手里拎着的那兜面包,他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去扫码付钱。
言惊蛰从小没有请客示好的条件,导致他即便已经做了爸爸,面对自己难得能够负担得起的小开销,还会显得格外的轴。
一瓶水的事儿,段从都站在柜台前了,他仍喊着“小宁”跟过来。
“别扫了小宁,月底从我的钱里扣掉就好了。”
宁望是真听不得这称呼,越过段从就冲言惊蛰呲牙:“说了别这么喊我!烦不烦?我又不是你儿子。”
“不好意思,”言惊蛰忍不住笑笑,完全是哄小孩儿的口吻,“我知道了。”
这对话在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任何问题,宁望一边不耐烦,一边还是把已经握在手里的水瓶搁回去。
段从耷着眼皮在柜台前着等了会儿,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朝旁边的小货架上一拎,将一枚扁平的盒子轻轻甩在柜台上。
是一盒避孕套。
杜蕾斯超薄无感。
这东西总和口香糖一起,摆在显眼的位置,做收银员的每天看着,已经习惯了。
半夜的时候不是没有顾客来买,他们也遇见过不少在外卖里下单的。言惊蛰是成年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宁望虽然年纪小点儿,也根本不是把这东西当成气球的天真性格。
但此刻看着这东西躺在台面上,二人的目光定在这盒套子上,同时安静了下来。
宁望是因为猝不及防,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也要免单。
言惊蛰则是完全愣住了。
他抬眼盯着段从的挺拓的背影,听见段从低沉自然的声音:“一起付。”
宁望“啊”一声,悄悄又瞥一眼言惊蛰,见他没再说话,抓抓脸翻出个专门的小黑袋子,将套子扫码包起来。
段从无比自然地接过东西,勾在指尖转身就走。
言惊蛰猛地回神,连“再见”都忘了说,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便利店。
跟了四五米,眼见段从来到路边,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他干着嗓子喊了声:“段从?”
“嗯?”段从回头,一边眉毛微微扬着。
“你……”言惊蛰张张嘴,目光不受控制地滑向他手里的小黑袋,脑子里一片雪花点似密密麻麻的噪音。
看了好几秒,他才听见自己轻的发虚的声音:“你一早出来,买这个啊?”
言惊蛰望着小黑袋子,等他说话的时间,段从全程都盯着他。
“有事吗?”他把袋子丢进车里,反问言惊蛰。
言惊蛰有些慌乱地抬起眼,上火的嘴角干得起皮,摇摇头。
段从就也什么都没说,礼貌又冷漠地略一点头,坐进车里直接离开了。
六月份开始闷热的初夏时节,言惊蛰发了一场很绵延的低烧。
37度5,不折磨人,也不难受;他能正常去便利店坐夜班,也不耽误他杵着拐越来越熟练地折腾在厨房里做饭、缩着腿靠在卫生间洗头;到了该复查的时候,他还自己打车去医院拍了片子。
就只是纯粹的烧。
烧得人成日里脑袋发闷,不想说话,手上没活儿的时候,就只想愣神。
“你要是实在没钱,暂时不还我也不催你。”宁望感觉出他不对,侧面表示了一下关心,“至不至于天天话都不敢说。”
言惊蛰没法跟他解释眼前的状态,他也不知道这次怎么这么难以调整,只好苦笑着多说几句话,以示自己还正常。
除了宁望,唯一关心他的人就只有言树苗。
“爸爸。”
言树苗趴在餐桌上吃鸡蛋羹,回头看看蜷在沙发上午睡的言惊蛰,挖了一大勺蛋羹中间最嫩的部分,举着小勺用手在勺底掇着,一步三挪地来到沙发旁喊他。
“给你吃一口。”
言惊蛰没睡着,只是迷糊。
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是这样,睡眠很浅,现实的嘈乱声与梦境交织缠绕,梦见许多以前的事。但梦也梦不完整,不知在哪一个片段,就突然转到那天在便利店里的场景,虚虚实实,教人辨不清真伪。
每一觉都睡得很累,却又极容易醒。
听见言树苗喊人,他乏力地眯开眼,抬手揉揉言树苗的脑门儿:“你自己吃。爸爸不饿。”
“爸爸饿。”言树苗很执拗,弯腰用脸蛋儿贴着言惊蛰的额头。
他说不出“憔悴”这种高级的词汇,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都干巴巴了。”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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