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这样的味道里走向不同的方向，他们在每一个方向里随心所欲。
    直到通信器的震动声传来，林憬骤然惊醒。
    那阵味道像是被隔绝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巨大的回响让林憬回到了现实，这个唯一的世界。
    有无数的学员从他们的身边路过，谈笑、聊天，近在咫尺，他们可以轻易发现站在阴影里靠着墙的两人。
    林憬侧过脸，看到了周凛霜垂着眉眼，震动的是他的通信器。
    “你……你不接吗？”林憬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有一点点哑。
    “不接。”周凛霜的回答可以用冷酷来形容。
    但他的睫毛却温柔得很，好像天生适合嵌入唇缝里，被小心翼翼地对待。
    “是盛哥问我们在哪儿吗？”林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
    “不，是周纵。”周凛霜回答。
    “周纵？谁……啊，周老……”林憬差点就喊出“周老狗”了，他赶紧刹住嘴，别忘了周纵也是周凛霜的爹，自己开口闭口周老狗，那不是说周凛霜是小狗吗？
    周凛霜冷峻的表情里好像有一丝很淡的笑，“他是不是老狗，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那周老狗有什么事儿呢？”
    “他想我带你去周家吃饭。”
    “嗯？周家的饭好吃吗？”林憬皱起了眉头。
    “不好吃。”周凛霜瞥了林憬一眼，似乎在问“怎么，你想吃？”
    “肯定不想吃啊，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吗？”
    这都很多天过去了，周宇坤还没有来上课，看来学院给的处分很重。
    林憬想了想又问：“周宇坤到底是好面子不愿意来学院上课，还是不想来学院上课？”
    那件事之后，林憬就赶上了两场虫族实战演练，周宇坤早就被他扔到脑后了。
    “你觉得那天顶楼之战后，一年级被清退的那批学生是不想来上课，还是不能来上课？”
    当然是被学院开除了。
    “我猜，周老狗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吧？”林憬露出了一抹坏笑。
    “哦，为什么不好过？”
    “扩充生源本就是他争取更多选票的一种方式。这些不符合标准的生源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就算毕业了，各大要塞都不想要他们。就在你流落荒星之前……”林憬侧过脸，确定了周凛霜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之后才继续说，“那帮垃圾还合起伙来想占你便宜，结果被你清理了，周老狗的对家肯定会拿这个去做新闻，攻击他。”
    “他一直都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否则就不会提出降低标准扩充生源这种遗患无穷的政策。
    “这才多少天啊，他的小儿子又带着这帮人来欺负我这个星际流民，新闻一旦散播出去，公众肯定会说他这个政策到底是给联盟培养战力，还是为他周家培养私人雇佣啊。而且首都星有很多星际流民定居，这些人的选票，他也别想要了。”林憬摸了摸鼻尖。
    “你笑得就像吃了小鱼干的猫。”
    “猫就猫吧。”
    好过说我像是偷吃鸡的黄鼠狼。
    林憬又问：“那他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
    “一个都没有，都是他的秘书。”
    林憬笑得更明显了：“他和周宇坤绝对是真父子，面子至上这点，绝对遗传。”
    “呵。”
    “好久没有听到你标志性的冷笑了，这一声‘呵’可真是让人甚为想念啊。”
    两人本是靠着墙闲聊，保持着肩膀互相靠着的姿势。
    蓦地，周凛霜忽然侧过了脸，他的胳膊蹭过了林憬的肩膀，那种在幻觉中剧烈心悸的感觉又来了，接着耳边传来了一声“呵”。
    那阵微弱的气流将空气推开，碰撞在林憬的耳廓上，温热感让人血液流动加速，林憬刚吸进去的那口气哽在喉间不敢呼出来。
    “你还想听多少遍？”
    “……我觉得你在阴阳我。不听了。”林憬捂住自己的耳朵。
    因为又红了，他不想周凛霜发现。
    两人就这么靠着，直到太阳西斜发生变化，阴影逐渐退去，走廊上的灯亮了起来。
    林憬从来不知道和另一个人什么都不干地呆着，是这么舒服的事情。
    “走吧，去吃晚饭。”周凛霜抬了抬下巴。
    “喂，我觉得周老狗犯的错太多了，他找不了你的麻烦了。”
    “所以呢？”
    “所以他要是真来找你，你一定得叫上我。”
    “既然找不了我的麻烦了，还叫你干什么？”
    “一起痛打落水狗啊。这么快乐的事情，凭什么你一人独享？”林憬说。
    周凛霜的手伸过来，贴在林憬的后脑勺上，用力向下摁了一下。
    当空气被带起，那阵消失的味道再次出现。
    林憬像是被勾了一样，下意识靠近对方，在差一点撞进周凛霜怀里的时候，他忽然用手撑住了对方的胸口，两人保持住半臂的距离。
    “喂……”
    “怎么了？”
    你的味道……也许是信息素，好像会让人产生幻觉。
    “没什么，我累了，我要吃很多。”
    “嗯，随便点，以后领薪水了还给我。”
    “我擦，你没有积分就算了，连请吃饭都要记账，你才是地主吧！”
    关于自己刚才的幻觉，林憬是疑惑的。
    如果那是周凛霜的信息素，为什么还没有分化的自己会闻到？
    闻到也就罢了，自己竟然丝毫不反感，甚至像是……上瘾了一样。
    那些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瞬间，“预热期”这个词涌入了林憬的脑海，让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周凛霜曾经说过，预热期的小alpha或者omega会对身边的人产生爱慕，甚至无所谓对方的第二性别到底是什么。难道说自己终于进入了那个状态，幻想着周凛霜的信息素味道，就像链式反应一样，一个幻想带动另一个幻想，所以自己才会想要“改变”那些已经被固定的过去。
    从学院到镇渊，从镇渊到荒星，然后从荒星……到初遇的始点？
    林憬本来想要呼唤废物系统，但废物系统除了唠嗑就只能发放一些没什么大用处的buff，既然如此，他就去问问真正的专家。
    “你在想什么？”周凛霜开口问。
    “嗯？”林憬这才发现自己坐在餐桌前，盘子里的排骨已经被他啃得干干净净，但是他却重复把同一块排骨塞进嘴里，而周凛霜给他夹了满满的一叠，他都没有反应。
    “哦，我在思考一些理论上的问题。”林憬想了想，“一会儿我就去找赵教授探讨探讨。”
    “理论真的很强大。”
    “啊？”
    “能让你食不下咽。”
    林憬尴尬地笑了笑，对面的周凛霜有些不客气地从林憬的餐盘里戳走了一个水晶黄瓜片包虾仁。
    “喂，那是我的！”
    “那是我夹给你的。”周凛霜把它送进了嘴里。
    “放进我的盘子里就是我的。”
    “你再思考理论，我就把它们全部夹回来。”
    林憬立刻危机感爆棚，赶紧用手遮住自己的餐盘，快速把里面的东西吃完。
    进了他盘子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谁叫alpha天性就是爱圈地盘呢？
    今天晚上正好是赵教授值班，当林憬走进赵教授的办公室，发现对方正在研究自己的手术视频，莫名觉得尴尬。
    “晚上吃的多吗？”赵教授问。
    “嗯。”林憬乖巧地点了点头。
    赵教授露出了然的表情，给林憬泡了一杯消食的花草茶。
    “赵教授，您对手术感兴趣？”林憬看向被暂停的全息视频，正好是自己和周凛霜配合缝合血管的画面。
    赵教授笑了，“与其说我是对手术感兴趣，不如说我对你的分化方向感兴趣。别忘了，我是abo生物学的教授。”
    “嗯？”林憬歪了歪脑袋，“我的分化方向和手术能有什么关系？”
    赵教授的食指轻轻在太阳穴上点了点，“一个人的经历会影响他的思维方式，而一个人的思维方式会影响分化能力。”
    林憬愣住了。
    “你的手术技巧非常精湛，这种精湛是建立在长期练习的基础上。而这样的练习，日复一日，经年累月，一定会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你的思维方式。”赵教授开口道。
    “可是，我的分化能力是……”
    我的分化能力是阅读和共享这种阅读能力，和手术无关啊。
    “不要说出来。”赵教授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上，“也不要给自己限定。想想看，在恶魔星球上，你把你自己和我连接在了一起，你的源质能量遍布我的身体。然后，你将我体内那些微小的能量团连接在了一起，短暂地形成了内源。你把你的能力和我共享，让我看到你眼中的世界……这不正是你今天做的手术吗？”
    “啊？”
    “源质能量就是血管，分化能力就是血液。当我和你的血管连接，你的血液流入我的身体，也让我拥有了你的能力。”
    赵教授的话在林憬的心头狠狠地敲了一下，好像这个封闭的小世界即将被戳破一样。
    “从我的角度，把你的能力解读为连接。事物的起因和结果是一种连接，你和我的内源共享是一种连接，伤口的缝合，血管的接驳，都是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