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辰钊心中不悦,面上仍是淡然如菊,闻言应声道:“你把莲蓬拿来?,我?跟你家姑娘一起剥。”
“不用,我?跟姑娘剥就好。”半青下意识拒绝,往常便是如此,姑娘写完字看完书,跟她做点小活打发时间,松快脑子。
卢辰钊站着不动,半青仰起头来?,在?他威严的目光注视下,将篮子递了?过去。
莲池跟在?厨房帮忙,半青问:“你们世子爷今儿要待在?何时?”
莲池笑道:“反正我?都准备好晚上要用的菜和肉了?,不用你,你出去待着吧,这里热。”
刚生起火,莲池拿手?扇风,脸上全是汗。
半青倚在?门外墙上,不时回?头看一眼,莲池虽是个男的,但做饭很爽利,盏茶光景便炒好两道素菜,这厢又去炖鱼,抬头抹了?把汗看到半青,笑嘻嘻道:“怎么,还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半青歪头:“不是,就觉得?你跟白毫很像,他做菜也?好吃。”
莲池想起之前在?公府的那个书童,不由问道:“他怎么不跟着进京?”
“他娘病了?,老爷帮忙找大夫看过,说是没多少日子了?。白毫得?侍奉老娘,毕竟也?不知还能侍奉多久。”半青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已有数月没见?着白毫,心里空落落的。
莲池没再多问,只是半青要到屋里知会吃饭时辰时,他特意将人?喊住进厨房帮忙摘菜。
他家世子爷最近像是花孔雀,每次出门都要挑挑拣拣,他衣裳虽多,但他不喜花哨,故而衣裳款式和颜色大都那么几种,挑到最后,大差不差。以?往便也?罢了?,可此番世子爷去了?趟成衣铺子,让那师傅照着京里时兴样式每个颜色都做了?几套,很动真格。
世子爷的情绪也?不稳定,有
几日阴沉,有几日喜悦,还有几日闷闷不语,莲池也?都总结过,但凡出现此种现象,都是在?见?过李娘子之后。
他们世子爷,陷进去了?。
彻底陷进去了?。
竹篾篮子里,盛着满满当?当?的莲蓬,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李幼白取出一个,熟稔地剥开,又将每颗莲子放在?白瓷盘里,她手?指细长白净,剥莲蓬的动作便显得?尤其好看,像幅画。
卢辰钊悄悄瞥了?眼,其实很想捉过那手?来?亲一亲,但见?她没甚兴趣,便只能作罢。
过了?会儿,他剥开莲子去掉莲心,随即递到她唇边,她一愣,抬头。
“这颗特别饱满圆润,你尝尝。”
李幼白只得?小心翼翼就着他的手?咬住那莲子,饶是如此,唇瓣还是碰到他的手?,他不躲,甚至往前递了?递,李幼白别开视线,吃完这颗,那人?又递来?一颗,言辞凿凿。
“这两颗不一样,这颗比那颗要白。”
李幼白:“它们都是一个莲蓬里出来?的。”
“龙生九子,尚且不同,何况是这小小的莲蓬,快,尝尝。”
李幼白不搭理他,径直掰着莲蓬瓣儿,他起身探过来?,突然的压迫感?令李幼白往后一靠,却忘了?没有椅背,眼看快要倒仰过去,他伸手?一扯,抓着那手?臂将人?提了?起来?,顺势自己从案后起身,手?掌箍到她腰后。
李幼白惊魂未定,还握着那莲蓬,另一只手?则紧紧拽住他的衣领。
“你躲什么?”卢辰钊皱眉,“险些摔着。”
“你无端端为何要喂我?,你不喂我?,我?也?不必躲你,不躲你又怎能摔倒?”李幼白也?生气,便推开他,转身坐回?去,将那莲蓬往篮子里一扔,“卢世子,你在?这儿待了?许久,该走了?。”
卢辰钊本想夜里再走,但她下了?逐客令,方才自己态度又不大好,便有些下不来?台。
站在?原地,既不回?应,也?不反驳。
李幼白抱起篮子往外走,他也?跟上去。
两人?刚走到院里,便听到有人?叩门,半青和莲池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眼门口,又看向离门口很近的两人?,俱是默契的把头缩回?去。
半青道:“你们世子爷又惹我?家姑娘生气了?。”
莲池也?看出来?,方才李娘子的脸满是郁闷,世子爷跟在?后面,既想说话,又端着架子,别别扭扭很是让人?着急。莲池原以?为他有长进了?,没成想,一到关键时候,还是放不下身段。
闵裕文的笑在?看到卢辰钊和李幼白同时出来?时,立时不见?。
“闵大人?找我??”李幼白还挎着篮子。
闵裕文看到里面的莲蓬,嗯了?声,道:“我?从同僚口中得?知,长公主要调你去勤政殿做起居郎,便赶忙过来?看看,你,自己可愿意过去?”
李幼白怏怏摇头:“我?不想过去。”
闵裕文问:“需要我?帮忙?”
李幼白早上才答应了?卢辰钊,下意识便要摇头,可对上闵裕文的眼睛,又霎时僵住。转念一想,奏疏还没递上去,暂且可以?压一压。之前怕贸然开口有所唐突,眼下却不同了?,闵裕文主动询问,便是想着帮自己,那么不若试一试,或许真的能行。
于是她咬了?咬牙,厚着脸皮道:“其实我?很想去礼部做事,或是礼部司或是祠部司,我?都很感?兴趣。若闵尚书能帮忙,我?将感?激不尽。”
闵裕文思忖少顷:“我?得?问过父亲才好给你答复。”
李幼白又道谢。
卢辰钊乜了?眼,心道李幼白怕是忘了?自己写的那封奏疏,遂轻咳一声算作提醒。
李幼白扭头,小脸带着些许讪讪,于是卢辰钊明白,她是在?骑驴找马。
谁是驴,谁是马,显而易见?。
他心里一下火了?,说话也?毫不客气:“李幼白,闵尚书最是秉公执法?,他岂会为你破例谋私?”
李幼白霎时难堪起来?,抱着篮子的手?攥紧,她自然知道此举不好,但...她还是想试一试,哪怕不行,也?没遗憾。机会就摆在?面前,错过这回?,谁知有没有下回?。
闵裕文原先先行离开回?禀父亲,但看卢辰钊对李幼白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心中不爽利,遂开口道:“你跟我?回?家,亲自同我?父亲说吧。”
卢辰钊看着闵裕文,闵裕文兀自敛声屏气,复又转头看向李幼白,她显然心动,卢辰钊的怒火一点点堆积起来?,不仅仅是愠怒,还有一种卑躬屈膝的羞辱感?,他冷了?脸,也?冷了?声音。
像是质问一般:“李幼白,你怎么想?”
他等她悬崖勒马。
但,李幼白没看他,朝闵裕文说:“好,劳烦闵大人?了?。”
卢辰钊转头,他想起上元节前夕,被自己摔烂的灯笼,如今他仿佛变成那个破烂灯笼,千疮百孔,他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
闵裕文先行上了?马车,李幼白犹豫了?下,叫他等等自己,便又跑到卢辰钊面前,他扭头,她跟着挪动脚步,像是做错事前来?认罪。
“是我?不对,但我?必须这么做。”
卢辰钊不看她,心中早就被酸汤泡烂,说不出的嫉妒和生气。
李幼白知道自己不好,但她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住卢辰钊,她盯着他的眼睛,又看了?眼马车,车内那人?手?指撩动帘子,正远远朝这儿看来?。
“卢世子,那份奏疏,你能不能等我?消息。若闵尚书不肯帮我?,你...”
“李幼白,你当?我?是什么?”卢辰钊背过身去,被气得?咬牙切齿。
李幼白小声:“朋友,很好的朋友。”
卢辰钊不想再说话,怕自己说出更难听的醋话,遂抬脚便要走,李幼白一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跟了?上去,“你等等,听我?说完。”
“我?不想听。”卢辰钊觉得?自己太卑微,颜面荡然无存,只有走的快些能找补回?来?,李幼白被他拉着往前走,又急又紧张,“你记得?我?的玉佩吗,?!”
卢辰钊倏地停住脚步,扭头纳闷地瞪着她。
李幼白咬着唇,深吸一口气道:“这个秘密,你等我?回?来?,我?告诉你。”
卢辰钊:“可还跟别人?说过?”
“没有,一个都没有。”
“所以?只有我?才会知道?”
李幼白点头:“是。”
卢辰钊的唇角抖了?抖,压下忽然涌来?的欢喜,方才的怒气也?不知怎的,被冲到一角,全不重要,他只知道她要跟自己分?享秘密,只他能听的秘密。
那么从今往后,他在?她心里便是更不同了?。
他面上还是佯装生气,毕竟不好太快变脸,郁沉着眉眼嗯了?声,随后瞥向马车,冷声道:“你抱我?一下。”
李幼白:...
“你抱我?一下,我?等你。”
“可...”李幼白为难,“你别闹,我?不想为这些事分?心,我?...”
然后她就被卢辰钊抱进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听见?那强健有力的心跳,脸霎时通红。
“李幼白,你别对不起我?。”他闷闷开口。
李幼白被这话冲击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的手?落在?她发间,缓缓揉了?揉,“闵裕文那个小白脸,对你再好,你也?不许动心。”
“听到没?”
马车上,闵裕文坐在?李幼白对面,手?里虽拿着本书,可眼睛一直瞟向那人?。
她从上车后小脸便红彤彤的,想必是为着方才卢辰钊那个拥抱,闵裕文也?看见?了?,甚至还看见?卢辰钊抱她时朝自己扫来?的目光。
男人?之间的事,有时候不用三言两语,只一个动作便能宣战。
卢辰钊是在?告诉他,自己跟李幼白的关系非同寻常,无比亲密。
闵裕文合起眼睛,一面觉得?卢辰钊幼稚,一面又想着该用怎样的法?子回?击,却不知自己的想法?本身也?稚气愚蠢。
闵弘致从观里出来?,身上还有烟火气,他啜了?口茶,神色淡淡:“不行。”
第54章
座上?人只掀起眼皮, 甚至都没容李幼白说一句话,径直驳了她的请求。
“不行。”
闵裕文上?前,急道:“父亲, 我知道您素来公道,但此事?关系良多,并?非幼白无理取闹,而是?起居郎一职本?身存在不必要的麻烦。若您能帮忙,对她而言势必等同于救出水火, 父亲,您仔细想?想?, 儿也未曾干涉过您的用人, 但望这一次,您能破例,为她说句话。
恳请父亲应允。”
他拱手作揖,行大礼, 态度诚恳急切。
李幼白跟着福礼, 道:“求尚书大人成全!”
闵弘致看着他们, 着实如秦氏所言, 郎才?女貌很?是?登对,若没有先前的婚约, 兴许他会点头。但他既然答应了, 便不会轻易更改, 给儿子妄念, 最后又收回?指望, 那才?是?最残忍的。与其如此, 不如一点念头都不给,就叫他和李幼白彻底断了。
也好。
“来人, 送李娘子。”
“父亲!”
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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