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是我买的, 这裙子是林涛他们去超市搜寻物资的时候随便带回来的，不是很合身。”
    米色的丝绸长裙，规格更接近睡衣，质感相当好。
    白悦溪挑眉，语速不疾不徐：“这附近并没有任何一家大型超市，会有这种款式的高级丝绸裙，意外发生的那一晚，你说你在上班，更不可能会带这种裙子。于曼曼小姐，你说的故事，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于曼曼轻轻叹了口气，用那双漂亮的秋水剪眸抬眼看她。
    “有一半是真的哦。”
    小伤疤和淤痕都是真的，以前在这家加油站上班的故事也是真的。
    但被恶龙看守的，不一定是受害者，有可能是牵制着恶龙的，真正的魔鬼。
    “我以为卖惨这招，对你这种看似冷漠的小女孩更会有用，结果问题居然出在裙子上。”
    纤细的手指，有些可惜的敲打在门框。
    白悦溪：“也不光是裙子……你们的生活细节都太割裂，林涛作为一个进化者，紧张起来的时候也会冒汗，而你似乎一滴汗都没有出过。”
    夜晚的室内很热，白悦溪因为体质接近蛇的缘故，即使穿得很多也没事，但除她以外的大部分幸存者，包括a栋的那些人，哪怕穿着背心短袖，还是会经常性的冒汗擦汗。
    但于曼曼没有，白悦溪看她哭成那样还去扶了一把，但哪怕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她的手也是冰冰凉凉的。
    倚靠在门边的于曼曼，闻言便换了个姿势，指尖绕过几缕长发，气质瞬间从无辜的小白花，变成带着致命香气的罂/粟。
    “我以为你看到那些疤痕就会放松警惕，原来之前的安慰都是在套我的话吗？真是冷漠啊……”
    白悦溪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密不透风的独立空间，或许能躲避白光，躲避变异生物，甚至只要不出房间，他们就永远都是安全的。
    但孔雀说了，它的能力只针对带有恶意的活物。
    于曼曼出门的顺序仅次于守门三人组，不受控制地走出大门后，她眼中的惊讶退去得很快，缓缓举起了双手装作投诚的样子，再后面就是卖惨了。
    “在我之前，所有来加油站的人，都被你们杀了吧。”
    于曼曼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白悦溪心下了然，如果不是被孔雀吸引出来，他们估计会一直躲在房间里。
    而不像是对待以往的路人一样，主动出现将人哄骗进房间。
    所以说，这些人怕她，也怕她和动物们的这个组合。
    小不点一只猫就收拾了三个人，以这种情况来看，他们这只小队的战斗力未免也太低，仅仅这样，不可能让每一个来加油站的人都会全军覆没，外面空荡荡的，一辆车子都没有，他们甚至都懒得掩饰这里的不正常。
    变异动物的突袭持续了两三天，加油站居然也没有任何痕迹。
    血肉被打扫得太干净了。
    白悦溪看着眼前的于曼曼，笃定道：“你也是进化者吧。”
    于曼曼轻轻鼓掌，眼中既是赞赏又是好奇：“猜的很对，那你能猜到，我的能力具体是什么吗？”
    “空调、冰箱都没办法运行的情况下，外面已经找不到这么新鲜的葡萄，你的能力如果不是涉及空间，就是涉及植物。”
    于曼曼顺着她的视线，果然看到了沙发旁边，被吐在烟灰缸里的那些果皮。
    生活垃圾，最能暴露秘密。
    “哎，都怪林涛那个废物，不多吃点东西就没办法干活。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浪费了我不少能量，才能搭建这么一个安全屋。我其实很喜欢你，我和林涛用不同的方法狩猎过很多人，也遇见过好几个进化者，你是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如果你不这么聪明的话，我们是打算放你走的。”
    于曼曼语调慵懒而轻松，像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斑斓花蛇，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猎物。
    她靠在门边，望着白悦溪，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已经暴露的事实。
    “小妹妹，你这么聪明，知道是陷阱了，为什么还要往里闯？”
    白悦溪仔细聆听耳边的动静，用手指捻了捻狐狸的尾巴毛：“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还有汽油。”
    没有真家伙，就骗不到真正的进化者。
    加油站的备用电源，和加油枪的备用电板，都需要专业人员来操作，高温情况下的加油站非常危险，以眼下的天灾环境，就算守着地下油罐也不敢轻易抽出汽油，毕竟一不小心，就可能在狭窄的空间里引发火灾爆/炸。
    如果他们有闲心存汽油，那当然是好事，说明这里确实还有工作人员在，也说明了这些人并不是一直躲在密不透风的安全屋里混吃等死。
    “真是可惜了，一个聪明又有能力的合作者，完全能够取代林涛那家伙了。”于曼曼垂眼，看着自己手上细小的伤口，“至少，我希望你能带我去市中心的那些话是真的。”
    在白悦溪看不见的位置，大量深红色的植物爬遍了整个房间的墙壁，一根根尖锐松针样式的赤色植物，缓缓对准了站在中心位置的白悦溪，和她旁边那只已经抬头的狐狸。
    “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其他条件，加入我们，就有足够的汽油，你想开车去任何地方都可以。食物也不是问题，你一个人供给这么多变异动物也不容易，这些我都可以帮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一直提供水果给林涛吗？那是因为我的能力——”
    循循善诱的话语，掩盖了天花板细微的动静。
    但在那些钢针似的触手摸下来之前，锋利的斧头刃率先对着于曼曼砍来。
    金属碰撞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于曼曼作为进化者，反应也相当快，她后退半步条件反射地去关大门，门确实关了一半，但手都被门震麻了。
    这个女人的能力不是控制动物吗？为什么力气这么大？
    不容她多想，万千斑斓的植物，从脚下突然钻了出来，一瞬间就集结成了粗壮的枝桠挡住了白悦溪的第二斧。
    虽然挡住了致命一击，但这些瞬发的植物藤蔓，首当其冲的将于曼曼自己先划出了各种细小的伤痕。
    “所以我才讨厌搞偷袭，每次都让我先自损八百。”
    于曼曼嘶了一声，一挥手，无数藤蔓从她的身体左右钻出，护甲一般挡在面前。
    藤蔓拼命地往外涌，将两人推出装汽油的房间。
    白悦溪且战且退，她的目标也是于曼曼身后的那些汽油桶，但双方都不愿意在装油的房间打起来，毕竟随便一点火星子，都可能让整间房爆炸。
    于曼曼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架着那些深红色的枝蔓，转头去拉被控制在墙上的林涛。
    “蠢货，不想死就把房间封起来！”
    被打破后的空间，重新封闭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就像是将一个气球，从零开始重新吹气，需要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少，更别说林涛现在还被一个看不见的怪物制在了墙上，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涛发现自己的能力很难使出之后，立刻求救。
    于曼曼瞬间眼神发狠，那些冲着林涛方向去的赤色藤蔓，可不是去帮忙让他逃脱的。
    柔软的葡萄藤在变成红色之后尖锐无比，瞬间扎破了林涛的皮肤。
    后者一瞬间就疯狂挣扎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只加热浴水快要熟透的红虾。
    反倒是一直挟持着他的月亮，有些发懵。
    它没有收到白悦溪的指令，都还没想好要不要撕票呢，结果人家这是在内讧吗？
    葡萄藤率先撕票之后，似乎还想用数量优势，将这看不见的动物淹没后再捆绑起来。
    没了投鼠忌器的人质，月亮扬起毛绒绒的大爪子，随时准备直接和藤蔓打一架。
    白悦溪正在和狐狸奋力劈砍那些阻拦她道路的藤蔓，回头看见这一幕立刻大吼：“月亮，快退！”
    这些葡萄藤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月亮的正面战斗力比较低，不适合直接和它们对上。
    听到白悦溪的指令，小飞鼠瞬间变小，往墙面上猛地一瞪，躲开那些想要突袭它的藤蔓，直接窜到了天花板的吊灯上。
    大片的葡萄藤扑了个空。
    准备直接用藤蔓淹没无形动物的计划失败了，于曼曼笑了一声，指挥藤蔓，直接将落下的林涛裹成了密布透风的大茧。
    尖锐的藤尖刺入林涛的大腿手臂，藤蔓上有小鼓包流动，似乎在将什么液体注入他的体内。
    “关键时刻就派不上用场的蠢货，还是让我吧。”
    已经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的林涛，眼皮一翻，突然整个人浑身抖动了起来，随后，巨大的蓝光泛着一抹不祥的血色，漫进整个房间。
    白悦溪反手剁掉几根向她来的赤色葡萄藤，很是不解：“你疯了？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于曼曼现在整个人身上都是各种缠绕着赤色藤蔓，连头发也不例外，眼睛的颜色慢慢转变，染上了一丝不祥的鲜红，让她活像是深海中走出来的美杜莎。
    “没关系，哪怕他变成残废了，我也能养回来。你要是和我合作，好处可是相当多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白悦溪的斧头几乎挥出了残影，巨大的力量仿佛一柄柄重锤敲打在那些柔韧的葡萄藤上。于曼曼面色不变，心里却正在暗暗提升对她的估值。
    白悦溪依旧是油盐不进。
    “我不靠残害同胞来获得进化的力量。”
    这么短时间内，以人类的进化速度，不可能拥有这么强的力量。
    上一个她见到能用荆棘护住整栋楼的蒋苗苗，消化吸收了整栋楼的变异乌鸦血肉，才和自家的荆棘一同进化，眼前的于曼曼，到底是杀了多少变异动物？
    或者，还有一个更糟的可能性。
    比动物血肉更强劲的力量来源，是红皮怪脑子里的晶核。
    红皮怪物的数量一直不多，于曼曼难道是通过什么办法……
    没思考几秒钟，白悦溪突然一脚蹬向墙面，借力高高跃起，由上而下斩断了背后最粗的一根葡萄藤。
    她和背后的狐狸对视一秒，后者尾巴一动，拉开了和她的距离，放弃了当她的后盾，去找东西了。
    躲在远处的于曼曼，肉疼地看着被大量砍断的葡萄藤，还在循循善诱，劝导她：“养这么多变异生物很不容易吧，如果你加入我，我可以提供不少的变异葡萄来给它们当食物，林涛这个废物被我喂养到现在，才有了能控制这一整间房的能力，如果你和我联手的话……”
    于曼曼直到现在也以为，白悦溪的能力就是控制变异动物，顶多身体再强健了一点，应该没有别的了。
    白悦溪却已经猜到，于曼曼进化出的葡萄藤，应该只有收集能量转移能量的作用。
    不然她根本不会需要那么多队友，真要这么厉害，自己单干不就好了。
    她需要的不是队友，而是傀儡。
    这些葡萄藤，或许能将那些人类和动物身上的力量抽出后结为葡萄，变成表面无害的水果供给其他人使用。
    偶尔来不及结成葡萄的话，像这样直接扎进林涛体内，将原液输送过去也未尝不可。
    这样源源不断提供能量不现实，于曼曼一定有一个能量仓库，或者说有一块能为她大量提供能源的土壤。
    被串在葡萄藤上的林涛，似乎连痛感也和葡萄共享了，白悦溪和那只杀神般的狐狸，每斩断一根葡萄藤，这边的人就发出死狗般的叫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一道的蓝光从他的身体中被挤出来，迅速蔓延整个空间，缓缓封闭大门。
    “啊啊啊！”已经疼到快要不清醒的林涛，被浑身上下的剧痛弄到几乎要崩溃。“曼曼，救我，把它们放出来，救我……”
    于曼曼啧了一声，葡萄藤虽然好用，就是会有些废傀儡，林涛这家伙，怕是得在床上多躺一段时间了。
    她咬牙切齿小声道。
    “我让放才能放，不然死的就是我们了知道吗？”
    白悦溪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大脑飞速运转，一斧头砍飞周围的藤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支撑整个葡萄藤的能量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