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我和北极熊有幸搭乘晓王子的车,一起去艺术系系馆,不但不用在马路上踩着凌波微步闪避牛粪和乌鸦屎,也能避免再度受到群鸦攻击,但此时乌鸦们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回巢歇息了,一隻都看不到。
艺术系这种和我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地方,自从认识了美人鱼之后才进去过几次看她的作品。晚上的艺术系系馆灯火通明,期中考快到了,很多学生趁着没课的时间来赶作品进度。
我们进到雕刻教室,美人鱼和几位同学打过招呼后,就定位拾起她那些我认不得的工具,开始动作。
我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也只能看出这石膏像的身形与晓王子有相似之处,还不具备细节,这让我颇感无趣。美人鱼要晓王子摆出几个姿势,她仔细地来回打量几次,在他身上比划。
她笑语嫣然,热切专注地研读着他的肌理线条,两人目光对上时,彼此会心一笑,仅仅是轻松平凡的言谈,比方她叮嚀他明天要去给车子加油,要他记得换洗衣物,都显露出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这景象和之前她和前任男友阿米狗交往时何其相似,只是那时她做的是木雕,不知她现在在做石膏像时,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似曾相识。
美人鱼双手忙碌不停,却还有馀暇一边和我们聊天。北极熊和我们分享一个好消息,「我听帝王蟹讲电话时说,她这个週末要回家去。」
我见到美人鱼和北极熊脸上露出肯定和我一样宽慰欢欣的笑容,「她的内衣裤终于正反面都轮流穿过一次啦?」那整坑整谷的外出服和家居服就不用说了,肯定是都穿了不下几十次,她也不会觉得脏,倒是内衣裤不洗就只好两面轮流各穿一次了。
「我们总算有这个週末可以睡个好觉了。」美人鱼双手合十微倾,偏头摆出可爱的睡觉姿势。
虽然和帝王蟹不熟,可晓王子不时听我们聊,也大概知道她讲电话总吵得我们不得安睡,且每天都得讲将近十个小时不消停,他不解地问道,「她跟她男朋友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话可讲?」
「她男朋友?谁?」我们三人异口同声地反问,同时会意过来,再同时纵声大笑,他困惑地望着我们那模样,傻到家了。
「那不是她男朋友,是她姐姐。」美人鱼对他解释。
「她就算交男朋友也不可能有时间和他讲话,因为她每天都得花那么多时间和她姐姐讲电话。」我补充道,「不过也难怪你会这样认为,毕竟每天能有那么多话可讲,她们感情简直比情侣还好呢。」
晓王子极为纳罕,「我从没见过感情好到每天都得讲十个小时电话的姐妹。」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我长久以来抱持的疑惑,「话说她们感情那么好,她为什么不好歹在週末时放我们一马,每个週末都回家去见她,却两三个月才回去一次?她家离这里才两个小时车程。」
北极熊进一步提出了一个,我们平时从没想过的微妙疑点,「说起来,自从我们住在一起后,这几年来,似乎都是她週末放假时回家去看她姐姐,她姐姐却从不来找她。」
「所以你们从来没看过她姐姐?」晓王子直接点出显而易见却颇为惊人的事实。
我们三人面面相覷。
我们是没见过她姐姐,但对她姐姐的长相不陌生。她那一半的房间除了贴满日本动漫海报之外,书桌旁的墙上倒是贴了许多张她和她姐姐的合照,有的看起来颇为年稚,有的则应该是几年前照的,什么年龄的都有。她们姐妹俩是双胞胎,长得很相似,但她的个头较高,身形也比她姐姐大一号。
刚才我对晓王子解释说,她就算有男朋友,也不可能有时间和男朋友相处,因为她将时间都留给她姐姐,而她姐姐相对地也面临了上述的情况。记得她有一次提过,她姐姐以前交过男朋友,可她姐姐嫌自己男朋友佔据自己太多时间,让她姐姐没有足够时间和她相处,所以跟男朋友分手了。
「听起来她们真的很像女同性恋情侣呢。」知道这对姐妹的感情真的好到如此不可思议,竟然能为此和男朋友分手,晓王子明显地语带嫌恶。
美人鱼今日的进度告一段落后,我们离开系馆,晓王子载我们回家。在我们缓缓驶过一段很斜的下坡路时,帝王蟹恰好骑单车疾速经过我们身边,一手握把手,另一手拿杯饮料,将手机夹在肩颈之间,嘴巴动个不停,但速度太快,我们听不大清楚她在说什么。
「天,那样也能讲电话?」美人鱼目瞪口呆。平时大多有晓王子专车接送,以前和阿米狗交往时,阿米狗也常载她,她本来就不擅长骑单车,总有车坐又没机会骑单车的她,骑起单车更加笨拙,两手握把手都能骑得战战兢兢又冷汗直流,所以对她而言,帝王蟹的骑车技术简直好到望之向隅。
头歪着骑,视野就歪了,平衡就没了,这样还能骑得好端端的,还是下坡,连我也不住摇头叹服,「简直能去加入《太阳马戏团》了。」
方才帝王蟹骑车经过我们的车时,她的手机隐约传来嘈杂的电磁声。她的手机是有天线的,那电磁声让我联想到,像是在跟外太空某艘母船发送讯号。
我无从得知,发送的是什么样的讯号,那是外人无从介入的两人之间,隐讳而神秘的专属语言。
【五】在外太空中漂浮的母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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