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溶金时,绚烂橘色晚霞铺满整片天空,摩天商厦镜面在斜阳影绰中变幻,被火烧一样的苍穹折射出不够真切的轮廓。
待到夜色低垂,无数光电灯海替代白昼作为交替,又将这颗东方明珠变作另一副瑰丽面孔。
此刻,金钟道万豪酒店外人来车往,从昂贵座驾上下来的宾客个个都身光颈靓,只不过每张精心矫饰过的脸上,均是长期浸淫在社交圈的虚伪笑容。
第十层套房里,齐诗允与几个女职员换好晚宴礼服,正互相查看彼此妆容是否得体。
只是这暗香浮动中裹挟着些许疲惫,她们今天几乎都没怎么得空休息,结束下午那虚惊一场的发布会,一众人回了趟公司又匆匆赶来这里为晚宴做准备。
不过庆幸的是,大Boss施薇远在泰国也发来好消息,她们团队明天起可以得到一日休假,如果再算上礼拜六礼拜日,一共有三天时间供她们放松。
正要出门,齐诗允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是雷耀扬来电时,那张略带倦容的脸展露出一抹娇俏动人的笑。
因为雷耀扬时常派人送花的关系,全公司都知道她有男友,只不过对方极少露面行踪难觅,神秘得就像CIA情报人员。
几个女仔见状玩笑打趣她一番,都先一步往升降梯方向走去不再当电灯胆。
“吃过晚饭没?几时才能结束?”
齐诗允按下接听键,雷耀扬在电话那头懒懒询问,两人周遭都很安静,连鼻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没…我正准备上去,估计要到十点左右吧。”
“……要这么晚?”
“嗯,雷生有事的话那就明天再约,今天好累啊…我只想结束回家睡觉。”
“我没事,到时过来接你,等我电话。”
说完,男人又再三叮嘱她别因为工作耽误吃晚饭,她连连答应着已经走到电梯口按下楼层等待。
在她挂断电话的同时,玫瑰金色双门恰巧打开,但内里的几个男人令她怔在原地。
除了两个近身保镖模样的壮汉外,其中一位是她下午近距离接触交谈过的雷昱明,而另一位则是这位精英人士的父亲,雷义。
很明显,几人对视时都讶异了数秒,一时间令她脚步进退维谷。
“啊…雷生你好,我搭下一趟吧。”
女人尴尬一笑打破僵局,正要抬手去按关门键,雷昱明却快她一步在升降梯内按下开门键:
“齐小姐,进来吧。”
“放心,以你的体重不会超载。”
雷昱明说这句玩笑话时,雷义微微侧头看了看自己一向严肃的儿子又收回目光,但他就像是忽视齐诗允的存在一样,虽不言不语,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冷漠无情。
因为不好意思再让几人等待,她只得继续赔着笑脸,捏紧手中晚宴包,小心翼翼走进那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四方空间中。
电梯继续上行,齐诗允站在雷昱明身侧,手心却冒着冷汗,因为不苟言笑的那位长者带来的无形压迫感,莫名令她浑身不自在。
“爸爸,这位是齐小姐,今天负责我们公司活动的工作人员。”
方才她进来时,雷昱明就敏锐察觉到自己父亲不悦神情,为了缓解冰冷气氛,他试探性向雷义介绍起这位未来弟妹。
“雷主席你好,能同贵公司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我是VIRAGO国际公关公司的齐诗允。”
一时间,面对两个在商界响当当的大人物,她也不知道聊什么合适,只能顺着雷昱明的话头往工作方面说。
但两人讲完差不多半分钟,撑着绅士手杖的银发老人除却“嗯”了一声外,再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若即若离望向前方镜面电梯门上的倒影,观察这女仔神似齐晟的那张脸。
齐晟令自己心爱的宋曼宁奋不顾身。
齐诗允令离家在外的雷耀扬神魂颠倒。
这对父女,简直就是自己风调雨顺人生中最大的劫难,这两段孽缘于他而言,就如同永世难逃的无间地狱。
从上次程泰登门诉苦后,他也派人细查过齐诗允。
齐晟死后没多久,她便同她母亲从浅水湾搬到深水埗,大学毕业进了报社做了六年多港闻记者,但据说她一直对黑社会恨之入骨,写过的报道大多都是抨击本地黑社会恶行,估计也是怀疑程泰谋杀齐晟的缘故。
思来想去,这女仔与雷耀扬的相识相恋,或许也是她蓄谋已久的计划。
雷义想不出其他更纯粹的原因,既然憎恨黑社会,还要跟黑社会拍拖?她十有八九是想要借雷耀扬之手报复程泰。
最近他才得知,前几个月因为报复心切的傻佬泰在背后做了些手脚让她从报社辞职,过了一段时间才又转行做公关,只是没想到这次活动居然就是同她的公司合作。
雷义平时并不管这些小事,但这次离奇的巧合相遇,却更令他感到愤怒和不解。
那日在白加士街的酒楼附近,看到自己儿子与她亲密无间又笑容满面的模样,就像是有无数根利刺深深扎进心中,令他觉得日夜难安,生出更多不祥的预感。
当年的事他虽然已经极力掩盖,却也不是没有破绽。只是现如今,宋曼宁已经被他送到墨尔本软禁监视,眼看九七也快到来,三合会生存愈发艰难…趁此机会,把离家多年的雷耀扬慢慢拉回自己身边才是最紧要的事。
男人脑中正计划着,升降梯已经抵达酒店十六层的宴会大厅。
门开启后,尽管雷昱明极为绅士示意齐诗允先走,但出于礼貌和对甲方的恭敬,她笑着退到一侧,让两个保镖护送雷义父子先行离开。
只是她似乎感觉到,雷义迈出步子经过她身边时,不知为何,眼尾余光带着一股极为蔑视的敌意。
结合道听途说的雷昱明婚姻状况,齐诗允不禁在心中唱衰,这老头子莫不是以为…她会与初次见面的雷昱明发生什么超越工作之外的关系?
雷氏是港岛豪门望族,就算她再天真再傻,也不敢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心情有些郁闷的走出升降梯,她轻轻整理了自己过膝的绛紫色裙褶,一路往VIRAGO众人所在的方向过去。
此时,无柱式宴会大厅内已是人头攒动,衣香鬓影。
中央巨型水晶吊灯反射出灿若繁星般的碎钻光芒,不间断的谈话声与轻柔古典乐声相织相融,觥筹交错,目酣神醉,俨然一派上流社会奢靡浮华。
偌大空间中,数张长桌上摆满各类丰盛自助美馔,瓦尔特峰天然酵母面包和意式迷迭香海盐薄饼作为主食颇受欢迎,盛装清蒸斑节虾和海味炆伊面的餐盘又陆续补齐,新推出的岩盐烧帝皇蟹脚配海胆刺身也相当惊艳味蕾。
空气中悠荡着唐·培里侬香槟的迷醉芬芳,精致法式甜品台附近来往的大多是衣着华丽的女士,齐诗允应酬过一阵,刚拿起一个士多啤梨布丁准备享用,忽然就感觉有个窈窕身影正向她靠近。
“齐小姐,有空同我喝一杯吗?”
闻声,女人抬头迎上对方目光,原本平静的心脏陡然加快了一拍…因为齐诗允做梦都没想到,利敏儿也会有朝自己露出亲切笑容的一天。
但她看起来,与上次在丽晶酒店遇到时的温婉不同,那头秀美的长卷发被精心打理到耳根位置,身上剪裁利落有型的Balmain齐膝裙,更令她多了几分凌厉和强势。
“…利小姐,你好。”
她有些踟蹰的同对方礼貌寒暄,脑海中蓦然想起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但好像,今晚他并没有到场。
而利敏儿唇角微扬,从刚好路过她们身边的侍应手里的银色托盘中拿了两杯香槟,又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齐诗允。
两个身型差不多的女人踩着高跟走到宴会厅一角,不约而同望向落地窗外琳琅眩目的维港星光,但彼此娴静的皮囊下却各怀心事。
齐诗允有些无措,这一天二十四小时内,连续遇到了好几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而现在疲于应付这利氏千金的同时,也走马灯似的回想起与郭城有关的一切。
那张写着「再见Puppy Love」的生日贺卡还被她藏在书桌抽屉,几个月前在报社听到同事八卦的那则绯闻还未全然忘却…而那之后这段时间,港岛任何大小娱乐版面都没有出现过与这两人有关的任何消息。
她只知道Wyman与郭城见过几次,但谈话内容都甚少提及与自己有关的事,好像从她生日那天之后,郭城就做好了彻底与她划清关系去迎接新感情的准备。
可那晚在丽晶酒店里的尴尬场面,加上利敏儿对自己的敌意态度,还是让她心中耿耿于怀。
如果现在利敏儿与郭城已是对外界隐瞒的情侣,如果对方今天是来质问追究自己与郭城的前尘往事…那她还是很有必要作出明确澄清:
“利小姐,上次在丽晶酒店那件事,我还没有机会跟你致谢。”
“多谢你,真的非常感激。”
说罢,齐诗允朝利敏儿举杯,对方也礼貌回应她轻碰一下,各自在唇边抿了一口酒,当她正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利敏儿阻断话头:
“其实那天Aaron已经替你谢过。”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么介怀。”
虽然这段情早已时过境迁,但听到她对郭城的称呼,齐诗允心底还是生出一丝酸涩感,只是还未等她有所回应,利敏儿又兀自说起来:
“下周我就要离开香港长期在国外工作,我跟你,跟他,应该都不会再见面。”
“齐小姐,不得不承认Aaron是个很好的男人,只不过他从来都不属于我。”
她开门见山,毫不拐弯抹角的把事实陈述,这段单恋的不甘与失败已经困扰她许久,今晚她必须直面问题,必须靠自己解开这重重枷锁。
想起自己对郭城明示暗示他都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虽然气恼,却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而以她的身份地位,肯放低姿态去倒追男人已经实属难得,可偏偏对方油盐不进,食古不化,就像是个带发修行的僧人,向来都只同她正经谈工作讲官司。
就连上次她假意酒醉投怀送抱凑巧被影到,都不能作为自己威胁他就范的把柄,事后利敏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她居然会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用尽手段丧失自我,这从来都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说完,两个女人再次对视,齐诗允神情里明显的震惊之色都被利敏儿收悉,她轻轻冷笑一声,却是带着股自嘲的意味:“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吧?”
“利小姐,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我跟郭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说出这话,齐诗允心中滋味也是千般苦涩,她只好将目光转移,继续凝望落地窗外那片永不熄灭的绮丽光晕,却又在玻璃折射出的倒影里,看到利敏儿笑容中的失落。
从那日郭城奋不顾身跳入泳池把齐诗允救起,从他毫不掩饰担心的紧张神色中,她能看出这陌生女人对他的重要性。
而即便当时她衣着光鲜,即便对方如落汤鸡一样狼狈,她也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我知,所以我才会觉得自己更没有机会,讲实话,我发现我也做不到为了男人去改变自己。”
“齐小姐,我早就放弃追求Aaron了。”
“因为即便他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他心里只有你。”
带着些许颤抖的语调,两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一个字都令彼此觉得窒息。
刹那间,齐诗允觉得大脑空白了数秒,那些装载在青春岁月里的爱恋回忆如汹涌海潮在心中迭起,酸涩感突然袭击泪腺,却也被她竭尽全力忍回眼底。
曾几何时,自己与他也热烈赤诚的爱过,而与他分别的那五年也的确难捱…起初她怨过恨过,心如刀绞般痛哭过,可最后,自己也真真切切将他伤了个彻底,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无论如何,她与郭城都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而她的心,也已经坚定的选择了另一个人。
彼此沉默的气氛中,齐诗允垂眸看自己杯中的浅金色酒液,回想利敏儿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在上升的细小气泡一个个爆开的瞬间,她突然开窍一般,终于领悟了郭城所写的那句「再见,Puppy Love」的真正含义。
原来,他并不是为了要去开始下一段感情才要与自己道别,他只是在原地等待太久,等不到她回应,所以最后只能选择独自一人前行。
鼻头乍然泛起一阵酸楚,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但握紧了杯梗的手指还是有些发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调整好微微哽咽的语调,齐诗允再度开口:
“但是利小姐,有些事已成定局无法变改,有些感情也只适合停留在过去。”
“郭生很好,但我早就配不上他这份心意。”
利敏儿侧头望向身旁女人,只看到齐诗允面色逐渐从容,说得释然:
“未来很长,天地很广,人生还有许多风景等待我们去遇见。”
“利小姐,我相信你值得更好。”
齐诗允再次举杯,明媚笑容里是对利敏儿的诚挚祝福,对方愣了几秒也随她笑起来,荫蔽许久的心情仿佛也在此刻豁然明朗。
利敏儿曾一度认为,这女人是自己与郭城之间无法打破和摧毁的阻碍,却不想,其实这两人早就已经为对方竭尽所能,最后只剩她在一厢情愿自寻烦恼。
她灿然一笑,轻声对齐诗允送给自己的祝福说了句谢谢。
一齐饮完杯中酒,两个女人如情敌和解般互相告别,又各自融入属于她们的社交圈。
夜里十点多,晚宴已经结束了片刻。
齐诗允在大堂与公司同事告别,连喝了几杯有些脸红上头,强装清醒走出酒店的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摇摇晃晃的高跟鞋快要承受不住她随风散发的醉意,在迈下最后一级花岗岩阶梯时,险些没有站稳。
“小心点。”
突然一股力道极快地从背后撑起她腰身,熟悉古龙水香随海风涌进她鼻腔,女人仰头一看,倏地笑起来:
“雷生——”
“你不是说…说在车里等我?”
“傻女,我等了你好半天都见不到人影,所以只好下车找你啊。”
“到底跟谁喝这么多?连路都走不稳。”
雷耀扬满脸无奈又带着股醋意,扶住她盈盈一握的腰,慢慢往街边那辆黑色法拉利走去。
“小小应酬下喇,我又没醉……”
“你这样叫没醉?喝醉的人都讲自己没醉。”
听他说罢,齐诗允懒散一笑,又顺势靠在男人身前被他围着走到路牙。
在拉开车门的瞬间,她趁机抬手,隔着雷耀扬西装外套下的衬衫面料,不断抚摸抓揉他厚实紧绷的饱满胸膛:
“雷耀扬,你的胸好大喔…”
“…………”
黑社会大佬被「女流氓」当街「袭胸」,而被性骚扰的对象只能庆幸此刻周围没什么人。但一股血液不受控地在体内上蹿下跳,他恨不得就近把她拉回酒店做一夜。
最终,考虑到她忙碌一天确实很累,雷耀扬还是让她坐上副驾驶打算送她回基隆街。此刻,只觉得自己活像个为叛逆女仔操碎心的老豆:
“…乖喇,你坐好,当心碰头。”
齐诗允嘴里连连应承着,被他护着头顶进入车内坐好,全程一脸娇笑,最后靠在与她身体曲线贴合的柔韧麂皮座椅,有些昏昏欲睡。
车门慢慢闭合,雷耀扬站直身体松了口气,正要绕到驾驶座门边,突然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摸出一看,来电人是雷昱明。
望了眼车内已经斜靠椅背闭上眼的女人,他走到离车一米多远的路灯边接听:
“昱阳,爸爸现在想要见你。”
此话一出,就像核弹爆炸前的安静,气息仿佛凝固了一秒,雷耀扬瞳孔连同心脏一起震荡,但嘴上却是本能的飞快拒绝:
“他要见我做什么,我同他没话好讲。”
“诗允醉了,我要带她回家。”
已经料到他会这么说,雷昱明只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他也搞不懂老头子今晚除了应酬宾客时偶有笑意之外,一直板着张脸究竟是为何,就像是谁欠了他几十亿赖账不还一样。
宴会结束,雷义也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不仅叫人在酒店安排了房间,又破天荒地跟他说要见雷耀扬。
“爸爸今天见过齐小姐了。”
“昱阳,不要再逃避了,你迟早有一天要面对。”
“很多事电话里不方便讲,你先送她回家,我和爸爸在万豪二十三层的行政套房等你。”
交待完后,大哥随即挂掉电话,也不容他再砌词回绝。
一阵夜风拂过雷耀扬额前的黑发,他有些恼怒地捏紧手机,站在街灯铺陈的阴影中思索了。
过了片刻,他如下定决心般转身走向座驾,迅速启动那辆钢铁骏马飞驰而去。
第95章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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