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一次的会谈就到这里吧!」
闔上了桌上的黄色资料夹,停下了手边按住的键盘按钮,羿珊对着镜头面前的人做了个结语,不急着关闭视讯镜头,她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后颈,饮下宝特瓶中的水,眼角馀光注意着他的举止。
说也奇怪,城市莫不是感情的冲淡剂,三个月的时间里,两人仅止于医病关係,多馀的关心亦没有,更使羿珊看清了自个儿从前的愚昧。
面前的他与数日前的比较,笑意好似深了点,情绪的传递也越渐清晰,转动的手指尖的原子笔,羿珊低头勾选着资料夹下夹带的小纸张。
约略几分鐘过去,以往由清垣主动关上的视讯镜头仍在,她反射性的问出了口头禪,瞧见对方在桌电前一动也不动的模样,她还以为是坏了,伸手按了个电源键,却在萤幕转黑前听见他喃喃自语的声响。
好奇心旺盛的她趁着电脑重新啟动的期间飞快的敲打了几个字的信息送出,手指轻敲等待着通讯软体的回覆,眼睛则是盯着滑鼠上的沙漏游标,几乎是同时,连结上视讯软件的同时,手机也跳出了视窗。
「要和我一起了结过去吗?」方框里出现的文字写着。
再次点开视讯的萤幕,取而代之的是歪斜的画面,木质的地板上有着一摊水渍以及一旁的几个小脚印,原因不难想像,充满活力的叫声回盪在不大的房间内,湿热的舌头不时舔着自拍镜头,主人的追逐身影一併映入眼帘,好不热闹。
她猜想,也许是因为乐乐的出现,才让他的生活有了迈向前的动力吧!
虽不明他文字间的意含,不过既然是自己能为他做的,就当作是最后一件吧!
挥别了过去之后,两个人交会的点也会随之递减,毕竟她的存在也是因为有人所需,单音一字配上微笑的表情符号送出,羿珊有种放下心中重担的感受。
眼见没有自己出场的戏份,羿珊悄悄的关上了镜头,滑动手机的联络人至最底,那人的名字并不陌生,多日以来的陪伴和等待依然能再次的打动她的心,也可能是她自己从没有放下过他。
分手后的两人,恢復朋友的身份照旧着讯息的传递,关心的词句也有,戏弄对方的文字也有,就像没有离开过对方一样,甚至比交往前还要来的更加合拍。是不是因为距离近了,才会让人更不懂得去珍惜,她想是的。
经过了一次的教训和很长时间的沉淀,她不再迷惘着未来的去处,美好的建立已逐渐成形,差的只剩同谁一同入境这份感动。
拨打出耀杰的号码,嘟嘟声貌似很接近,回眸定睛一看,佇立在门外的修长身影不正是自己心底想念的那人吗?
脑海里充溢着他未通知的来到,一束花向前递上,遮挡住他单膝下跪的视线,这回换羿珊呆愣在原地,眼底倒映着他向上抓握的双手,老掉牙的猜谜游戏,左右手如镜面般的腾空在她伸手可触及的位置等着。
「我知道你已经找到了答案,我来带你回家的。」回过神的她,情绪高涨的摆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直问着为什么,而他的答案却总使她眼前模糊一片。
如料想的选择,左边的手掌缓慢摊开,一枚银色的女戒静躺在他的手心,没等她的回应,耀杰逕自的将选购的婚戒套入她的无名指,结果十分吻合,也不枉费他翻遍整个租屋处才找到的学生时代玩笑时所测量的戒围。
「你愿意做我的老婆吗?」
他轻牵着她的手印上他温润的唇瓣,瞳仁间流淌出的爱意经温度送达至她的心,羿珊颊上的泪痕又添上了一条,模糊间抽取着桌上的面纸盒,不断着擦拭着毁坏形象的鼻涕。
等待她回应的同时,耀杰起身,一个手劲便将她的人埋入他的胸膛,指节分明的手掌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别于几个月前的不同,此次带来的是代表我爱你的玫瑰花束,与其被动的等待着她的归来,耀杰选择为自己的人生主动一次。
他没曾如此爱过一名女子,以前没有,未来也只能是她。
要说他不懂得吃亏两字怎么写,那他还真想写给那些碎嘴的人看看,出席自己的爱情典礼,看着自己一次次的碰撞又如何,最终绕了个圈,她回来了就好。
耀杰有些想笑,自己当初是哪里来的胆子才敢放她一个人离开自己,只能说这次的赌注做的太大,赢了她就不会再轻易放开了。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她再也不管脸上的泪水如何溃提,双手环绕着他的颈间,耳边低语着她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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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怎么走。」清垣拿起一张抄写地址的白纸问着路过的民眾,每年固定的今日都会来上这里一趟,只是今年的自己记忆又减退了些,却不灭他以往的惯例,一束满天星加上一盒铁盒子,他捧着它们走往路人指往的暗巷。
早一步的抵达,他刻意的延后相约的时间,清垣起身来到大树旁的墓碑前佇立着,刻画上的名字由于风吹日晒而糊了些,徒手拍动卡在上头的灰尘,放下身后鼓起的后背包,打开拉链拿出园艺用品,自个儿在她的墓旁又种下了一株株满天星。
手套上沾满泥,顺道将花丛边的杂草给连根拔起,每年都重复的同样的举止,今日的西风不大,微弱的吹拂着人脸宛若她的小掌轻触。
周遭的事物像是静止般的沉静,清垣靠着树旁席地而坐,一览着自己种出来的花丛,戴上了白色的耳机,放入收音机的卡带,反覆播放的某个片段,我好想你。
纵使自己的记忆被医师诊断可能会日渐愈下,仍将羿琴留下的东西在手里紧握,可他多次生死关头的经歷后,清垣发觉握在手边的是自己不甘心的执着,他想改变,为了自己。
有些疲倦,他闔上眼细数着这十年来的荒诞,眼看自己也从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迈入了被叫大叔的年纪,不该胡闹了,清垣槌了槌自己为了寻路发痠的大腿。
再一次睁眼,眼边充盈着晶莹滑落,面前站了个佳人,身穿着她当年的那一席白色裙装,头上还带了个草帽,手里捧着一大朵满天星,脸上露出无比幸福的笑靨,双腿在树林间跳动着,时而转圈、时而小碎步的左右躲藏,他想这样就够了。
揉揉自己酸涩的双眸,女子的身影不见了,只留他一人听着自己录製的经歷流泪,今年的他不喝酒,而是去超商买了罐绿茶。
起身,清垣走向不远处的红色栏杆倚着,眺望着城乡间的黑色人影,等待着约定的时刻。
「你说要怎么了结过去?」
人未到声先到,熟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清垣下意识的朝音源处探,只见她衣着简便的慢步走来,他佇立原处的等着她在瞳仁间的人影逐渐变大,两人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环顾着他看过的风景问道。
「你今天还好吗?」同样一句话,事过境迁,两人对视一笑,清垣肯定的给予回覆,手插着牛仔裤后头的口袋,嚥下宝特瓶装的无糖绿茶,苦而回甘。
「曾经我以为我会一辈子都活在羿琴的死之中……」
喝完的空瓶子随手摆放在地上,清垣拿起他所珍视的日记本摊在栏杆上,摇摇欲坠的,单频着书背的依靠点撑着,他撕下了其中的一页凹折成型。
羿珊先是一阵惊呼,而后没多加追问着理由,看着他折成了一架纸飞机,伸手一躑,它便乘着风飞往遥远的蓝天。
「只有这样是还不够的。」羿珊接过它,举止轻细的在写满黑笔字的纸张里添上了一抹红色笑顏,红笔的书写使飞机更加的绚丽,配上助跑的几步路,羿珊朝天空大喊着我好想你,姐姐能听到的吧?她想。
两个人宛如回到童年般的争抢着将日记里的一页页都化成承载幸福的送信者,拋向天际,挥别过去,纸飞机接二连三的追赶着移动中的白云,他们不停歇的在栏杆边唱起那首她曾经哼唱过的一首曲子。
沉浸于追忆的过程,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对谈,清垣也许是被热情的太阳晒的出汗,他转身跑至树荫乘凉。
姐姐,这次我就不欠你了。回首,羿珊看着刻有羿琴名字的石牌想着,墓园边的满天星如是应答她思绪的摇曳着枝叶。
「对了,这个给你。」羿珊像是想起要事的从包包中掏出一个红色信封,一手抵挡着刺眼的光线,一手将信纸交付到他的手里。
她的柔和声线划破了原有的寧静,这个结果早如他的预期,很难看出清垣面底下的心思,只见他神情不改的拆开黏附爱心的接合处,一张金框边的红色喜帖映入眼帘,上头的花样设计别出心裁,照片里头新人的依偎景象令人好生羡慕,再度闔上了帖子,他不说半句话,确切来说是哽在喉间没法脱口。
「虽然很突然,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婚期订定在下个月中,忙着筹备婚礼的羿珊身上洋溢着幸福的氛围,清垣只是回之一笑,便不再多说。
「那我先走啦!婚礼见。」
夕阳馀辉照射在两人脸庞,收下婚讯的清垣静靠在粗大的枝干上歇息,他有些弄懂了先前对羿琴所说的抱歉为何意,驀然涌上的情感在与羿珊道别后消逝殆尽。
记得自己记忆很差的,就连同这一点点也一起忘了吧!他想。
「恭喜你啊!祝你幸福。」影子逐渐拉长,靛蓝色的天空将人的思绪丢到好远好远的以后,视线里她的身影没入巷子间之际,清垣才缓慢脱口。
西风带走残留在栏杆下的纸飞机,幸福也随之降临,如果说给人幸福是一种本事,那未来的恋念也会一直营运下去。
全书完
第四十章(最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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