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进恭亲王府已有数月,这段日子,右青谨恪守为人媳妇的本分,早晚向公婆请安。但,她却一直没能与毓瑾见上一面。其实打从两年前,他俩的婚约订下、苏满出嫁后,毓瑾没再到敬谨王府来,从那时起她就没再见过毓瑾。
她知道毓瑾与苏满交情甚篤,可是如果他喜欢的是苏满,又为何要与自己订亲?这让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经打探后得知毓瑾每日早朝后必定会上书房,右青决定去找他。于是略为打扮后,在雁儿的陪同下前往。
「雁儿,你在这儿等着。」到了书房外围的庭院,右青向雁儿小声吩咐。
「是。」应了声,雁儿将手中的食篮交给右青,便站在一旁四处张望着,皱着眉,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右青提着篮子轻轻地移动脚步,来到书房门外。
此时,房门正开着,右青正好可以瞧见书房内的情形。
毓瑾坐在书桌前,专注于眼下的公文。他身着一身华衣、相貌英挺与昔日相差不大,不同的是他眉宇间多了份沉稳。
见到日夜所思念的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右青心头。一时之间,她只是站在原地,愣愣看着他的脸庞。
「看够了吗?」突然,他头也没抬地道。
右青吓了一跳,诧异他如此敏锐。
她站在门外,张开了口,一声「毓瑾」竟是叫不出来。
见她没回答,他不耐烦抬起眼看她:「有事?」
一双锐利的黑眸落在右青身上,恣肆地打量。眼前的女子与印象中的那个右青相去不远,只是身子骨好像更为纤弱了。
「我…」右青支吾着。其实她只是为了想见他才上书房来,但她说不出口。随后,她想起手中的食篮,便高举着篮子。「我带了一些点心。」她轻盈地走进了书房。
见她脚步如此飘逸,他微微皱起浓眉。
「我不吃,拿走。」他毫不客气地拒绝,连瞧也没瞧。
「可是,我听厨房的人说,你连早膳都没用。多少吃一点吧?」她走近他,将篮子搁置在一旁的茶几上。
「我不太会做菜,这些点心大多是雁儿做的,雁儿的手艺挺不错的,连阿玛都讚不绝口,你嚐嚐吧?」没瞧见毓瑾愈来愈难看的脸色,右青自顾自的往下说。
「我说拿走,你没听见吗?」他朝着她低吼。
对她的殷勤感到心烦。
右青愣住,因为她终于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不耐烦。
「你现在不想吃没关係,我把食篮搁在这,你要是饿了可以吃。」说完,她低下了头,转过身就要离开。
突然,他手一挥─
整个食篮被打落,碗碟立刻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右青抬起眼看着他,从他愤怒的眼神中看到了厌恶的讯息。
她不解,为何他看自己的眼神会是这样?
以前就算他眼里只瞧得见苏满姊,但看自己的眼神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冰冷。
回避了他直视自己的眼眸,她蹲下身子想去捡起,但才蹲了下去却被他一把拉起,在右青还没站稳时,他又突然放开了手,让重心不稳的右青往后踉蹌了几步。
「滚,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到书房来,这里不是你敬谨王府,你最好认清哪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他沉着声,警告她。
闻言,右青心一惊,不明白地瞠大迷濛的双眼。
「为什么?」
「为什么?」像是听到笑话般,他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右青不笨,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眼中的厌恶。
对,那绝对是厌恶!突然的领悟让她感到内心隐隐作痛。
「像你这种虚偽狡诈的女子,也配当我的妻子!你来这里,只会弄脏我的地方!」他冷冷地道,甚至转过身不去看她那张看似清纯内心却满腹心机的脸。
「我不明白。」她摇头。
为什么毓瑾会说她虚偽狡诈?为什么会这样说她?她做错了什么吗…?
「不明白?」他冷嗤。「若不是你在你阿玛面前搬弄是非,你阿玛怎么会将苏满嫁给蒙古的鄂伦亲王?若不是你,今日嫁进王府的是苏满!」提到苏满,他一脸愤慨和阴鬱。
右青垂下眼仔细思索他的话,才渐渐理出头绪。她明白了一件事:他想要的妻子是苏满,而不是她。
可是阿玛明明跟她说、明明跟她说…
倏忽,她抬起眼望着他,急切的想知道。
「那你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既然不要她,那为什么要同意?
「我从头到尾没同意这桩该死的婚姻。」他依旧冷着声道,不在意是否会伤害了右青。
「不可能…」她不相信一逕地摇头,喃喃地道。
阿玛不可能会骗她的!
「不会的…阿玛不会骗我的…不会的…」
「你以为你把过错推给你阿玛就可以摆脱你蛇蝎心肠的事实吗?」没察觉右青渐渐发白的脸色及喘气加快,盛怒中的毓瑾继续辱骂着她。
「我没、我没…」突然,右青一时气血窒凝。「噗」的一声,口吐朱红,紧接着身子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你─」
毓瑾见她倒了下去,先是一愣,随即眼明手快甚至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接住她,将她拥在怀里。
只见右青双眼紧闭,额头冒冷汗,已经昏厥了过去。
当机立断,他立刻将她拦腰抱起走出房门。
「格格─」一见到这情形,雁儿简直吓坏了。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格格怎么会吐血又昏倒?
格格已经很久没发病了,怎么...
「快叫大夫。」吩咐后,毓瑾抱着右青快步的走回他从来没踏进过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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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怎么着?右青她要不要紧啊?」等大夫诊断完后,恭亲王着急地问。
「王爷,少福晋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所致,并无大碍,只是身子太差,要多加调养休息才是。」
气急攻心?恭亲王覷了儿子一眼。
他相信儿子是有让人发怒的这本事,只是右青如此柔顺乖巧,竟然能让她气到吐血,可见他对她肯定说了不少重话…
「我已经开好了药方子,就请王爷派人随我到舖子取药吧!」
「好,福总管你去帐房拿些银子给大夫,顺便派人去药舖抓些药回来。」
「是,大夫请。」福总管作了手势,随后带领大夫离开府邸。
大夫走后,恭亲王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看着坐在床炕前、一脸阴騺看着右青的毓瑾。
倒是恭福晋开了口:「到底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青儿怎么会气血攻心?」脸上尽是担忧的神情。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右青蕙质兰心又乖巧懂事,很得她的欢心,她才不管外面的间言间语。加上右青的生母孟兰福晋生前也是她的好姊妹,她心下自然早已把右青当女儿看待。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能不担心吗?
毓瑾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床上的人儿。
「你倒是说句话呀!青儿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额娘─」
「好了,你少说两句了,你没看见他也担心着吗?走吧!我们出去,让右青好好休息。」王爷打断妻子。
「可是青儿还没醒过来,我不放心。」
「那你留在这,她就会醒来?走吧!」恭亲王拉着妻子,催促道。
「好啦!我走就是。你别拉─」恭福晋甩开丈夫的手,看了床上的右青一眼,趾高气昂道:「青儿可是我认定的媳妇,谁要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放过。」说完,率先走出去。
看着妻子走远,恭亲王回过头对着儿子语重心长地道:
「我知道你对我为你选的这门亲事一直不认同,可是现下青儿已经嫁过来,她就是你的妻子,你就该好好对待她。」
「这是我的事,不劳阿玛费心。」毓瑾冷冷地道。
见儿子待自己还是这么疏远冷漠,王爷轻叹了口气离开房间。
如果当初他能更坚定点早日将他们母子接过来,也许今日毓瑾就不会这么恨他…唉…。
王爷离开后,雁儿端了水盆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毓瑾守在床边,她心里虽有气有怨言,但毕竟他还是个贝勒爷是格格的丈夫,她当然也不敢指责。
「贝勒爷。」雁儿不愿称他一声额駙,谁教他也不把格格当妻子看待。「能否让让?奴婢要为格格擦拭。」她欲擦掉右青脸上跟胸口上的血渍,可是毓瑾挡在那,她不好做事。
她巴不得他赶快离开青园,最好别再让她瞧见他,谁叫他害她家格格变成这样。雁儿一股脑地在内心偷骂他,似乎已把所有的罪过揽在他身上。
可不是吗?先别说今天这事儿,光新婚之夜他拋下格格这点,她就无法谅解他。
「我来吧!」毓瑾伸出手。
看着毓瑾伸出来的手,雁儿犹豫了一下,但儘管心底不愿,她还是只得乖乖地将毛巾交给他。
接过毛巾,毓瑾轻轻地擦去右青脸上嘴边的血渍后,接着,他动手解开右青衣襟,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立刻映入眼底。
雁儿在一旁看着,倒抽了一口气,但毓瑾不为所动,仍旧轻轻地为她擦拭。
尔后,他将毛巾交给了雁儿。抬头一瞬间,顿时觉得她十分眼熟,眼熟到似乎有一道声音要他别忘了的熟悉。
那敲进他心里深处的声音是从何来?
「你是苏满身边的丫环?」毓瑾直觉地问。
他记忆不差,凡是见过的事物都能记住,但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在哪见过她。
雁儿既然是敬谨王府的人,见过几次倒也平常,只是他今日也不知怎么着,注意了起来。
见到她,好像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部分的记忆。
「贝勒爷,奴婢侍奉的是右青格格。」虽然不明白,雁儿还是乖乖回答。心里却不怎么高兴他将她和苏满格格扯上边。
怎么毓瑾贝勒会认为她是苏满格格的人?她真的要开始怀疑人家说毓瑾贝勒如何睿智如何眼光独到那些讚谬的话的虚实了。
「一直都是?」他瞇起眼。
他眼神突如其来变得锐利,雁儿愣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
「奴婢一直都是侍奉右青格格的。」她仍然这样回答。
因为她本来就是格格的丫鬟,贝勒爷到底想问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雁儿、奴婢叫雁儿。」
「雁儿…」他喃喃重复唸着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他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不过雁儿这名字倒也挺普通的,多半丫环的名字不就玉儿珠儿什么的。
轻扯了嘴角,他笑自己太过疑心。
「贝勒爷?」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回过神,他吩咐道,将视线从雁儿身上移回右青身上。
雁儿看着躺在床上的右青,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
格格要不要紧?该不该…去通报给褚渊王爷知道?雁儿担心地思索着。
「还有事?」见雁儿还站着不动,毓瑾问。
「没有,奴婢这就告退。」端起水盆,她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右青一眼才离去。
气急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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