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然来到二十六楼,a座间被一扇防盗门隔住,门后好像没有生活痕迹。他不知道a座住户是否已经搬迁,依旧鼓足勇气敲响防盗门。
十秒后,一个平头圆脸的中年肥男走来开门,揉着无神的眼睛说:“谁?”
“您好,请问您是云满桃的家人吗?我是我是她的朋友,我来看看她。”
肥男听到云满桃三字双眼放光,随即露出猥琐的笑容,说:“是桃桃朋友,快进来。”他打开防盗门,弓着腰欢迎。
“她云满桃她人呢?”齐烨然看出肥男的不对劲,没有立刻入座,警惕地问。
“哦,她啊她在工作,你不知道吧?”肥男不怀好意地奸笑道,“很累的哦。”
“您是”
“我是云满桃爸爸,黄泽龙。”肥男给来客倒上一杯热茶,嘻嘻笑道,“你找她什么事?”
“我想了解她的近况,我们是高中同学,有好久没联系了,”齐烨然挠着后脑勺,“您有她的手机号吗?”
“有啊有啊,我给你,”黄泽龙翻出手机里一串号码展示给来客,“这个就是她的号码。”
齐烨然猛地问:“她是不是结婚了?”
“什么?”黄泽龙摸不着头脑,“怎么会呢,她不可能结婚的。”
“不可能结婚?为什么不可能?”
“哦我是说她脾气不好,总是发疯,和哪个男人都合不来的,所以不可能结婚!”黄泽龙赶紧给自己打圆场,心里还在奇怪云满桃结婚一事。
“不过,年轻人,你是怎么知道她结婚的?”
“没什么,”齐烨然把快脱口而出的话憋回肚子里,和善地笑,“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
“看样子云满桃不和你住一起,”齐烨然环顾四周,发觉这间房屋充斥着淫秽气息,“那她在哪里工作,你知道吗?”
“嘿嘿,她不让别人知道,你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的。”黄泽龙贱贱一笑,翘起二郎腿,裤裆处软绵绵的小玩意儿被挤出形状。
客厅灯光昏暗,电视柜后摆放了一些色情用品,墙壁上隐约可见男女的裸体画作,餐桌上放置子宫样式的托盘,连酒杯都是模拟男性阳物的形态。齐烨然顿感呼吸困难,他扔下补品,找借口称母亲等他回家吃饭,做过道别赶快离开了。
对面的高楼楼顶上,一个黑色身影正注视着黄泽龙的26层。今晚是元仲闻监视黄泽龙的第二夜,他要摸清对方的夜间作息规律,然后趁他不备时杀掉他。黄泽龙昨晚找了几名应召女来家里,连窗帘都没拉紧就直接贴在玻璃窗上亲热,而今晚他会见的却是个年轻男人。
元仲闻用望远镜观察黄泽龙的一举一动,但由于观察范围有限,他便又在耳朵上捆了耳机。今早黄泽龙离开后,元仲闻就在他家里安装了窃听器,所以即使看不清屋内情况,他也可以通过窃听器了解年轻人和黄泽龙的对话内容。
年轻男人说“再会”后,紧绷的关门声砸向元仲闻耳膜。他不耐烦地捻灭香烟,将烟头包进纸巾塞入口袋,当他举起望远镜再次投向二十六层时,黄泽龙居然鬼鬼祟祟地拉上了窗帘。
“操,王八蛋”元仲闻暗自骂道。
窃听耳机里传来黄泽龙的喘气和黄片里的呻吟,元仲闻调小声音,踹了脚墙壁:“老王八蛋,畜生。”
“哎,太爽了太爽了,”黄泽龙笑道,“不过还是没和我的亲亲桃桃在一起幸福。我真没用,如果不是欠钱也没必要把桃桃卖出去。”
等在冷风里的元仲闻手脚冰凉,他恨自己不能立刻杀掉黄泽龙,再次狠狠踢向墙壁,咒骂道:“这个王八蛋,等我来砍死你!”
没等元仲闻发泄完愤怒,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黄泽龙的嗓子撕裂着哀求道:“求求你!求你!不要杀不要杀我啊!!”
元仲闻听见刀切断皮肉和血如泉涌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阵剁碎骨头的噼啪声传来,而黄泽龙的意淫消失在耳机中。
他紧捂耳机要听得更仔细,一阵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咚咚咚“又是谁?真麻烦”窃听器被人取走了。那人说“麻烦”的声音低沉沙哑,拆除窃听器的动作暴力凶猛,没几秒耳机里便传来“噼啪——兹——”的噪音。
元仲闻再望向二十六层,黄泽龙的窗户依旧被窗帘紧封,纹丝不动。元仲闻很快意识到黄泽龙招惹的仇人还不少,居然有人赶在他之前干掉了肥男。冒冷汗的激动未持续很久,他的脑子里闪过一根惊悚的弦:会不会有人杀死黄泽龙并把罪责推给自己?
杀手仔细回忆在窃听器上动的手脚:他破坏了二十六层楼道里的监控器,后来又装扮成外卖小哥进入楼内,戴手套将窃听器装在电视机后,这一切应该没出差错。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他又将目光投向对面。
等二十六层窗帘后灯光彻底闭掉,一元仲闻才离开楼顶。接下去几天里没有陌生人找他麻烦,元仲闻对黄泽龙意外被害一事便放松了警惕。
章奉仁近些天不在老巢,元仲闻也没收取人首级的任务,他把自己锁在家中,仔细端详柳间雨阁楼遗落的小画。
云满桃在哪儿?她人还好吗?元仲闻的手指拂过画上的花草,粉色的花骨朵就同云满桃粉色的脸蛋,元仲闻还记得她脸颊的吻感——细腻、柔软又甜蜜,像亲吻上了一片云朵。
一个人的时候元仲闻会有杂七杂八温馨的念头,比如结束杀手生涯去伊奠之东买一栋小房子,每天给自己做美味的饭菜,开垦一间菜园种植蔬菜水果,养一只狗和一只猫,过上安静平和的养老生活,最后赶在绝症前期自杀。
云满桃正为了这样的生活拼命工作。她放弃单休假日到南坪湾公园给游客画画,云满桃不仅画人物肖像,还画公园美景,尽管许多问价人是上前观看她的样貌,而非真正有意购买,她还是兢兢业业地画。画画是现在为数不多能使她超脱于现实的途径了。
忙里偷闲时云满桃会画元仲闻。与杀手自卑的念头正相反,云满桃希望永远记住元仲闻,把他最英俊最温柔的样子记录在画纸上就是她目前能做的一切。
员工宿舍的每个深夜都充满活力和热情,今晚云满桃没有精力体会她们的欢乐,独自猫在阳台上画画。今天是女老板的生日,她特地提前下班买来蛋糕和员工们一起庆祝。
“小云你怎么不来吃蛋糕?”老板悄悄走到云满桃身边,女孩连忙关掉照亮画面的小灯,应付她自己已经忙完了。
“忙完了就去吃蛋糕呀!”老板拍拍她的肩膀,疑惑的双眼紧盯住云满桃。元满桃像被老板看穿了心思,尴尬地低头收拾自己的画作。
“我饱了,不想吃东西,谢谢老板。”
“那我陪你聊聊天?”黑暗中老板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云满桃。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老板松开搭在云满桃身上的手,“你愿意跟我们继续火锅城的事业吗?”
云满桃咽了口口水,摇头说:“我还没打算。也许去也许去伊奠之东?”
“这是什么地方?”老板转转眼珠,“伊奠之东?”
“不知道。”云满桃想赶紧结束谈话,冷淡回复她。
“落荏洲呢?你怎么没有去落荏洲的想法?”
“落荏洲”云满桃一听落荏洲就想到齐烨然,不禁想干呕,“我不喜欢落荏洲,再说定居落荏洲的要求太高了,要么是资产有几千万,要么是有人脉,可我一无所有,怎么能在落荏洲定居呢
“我可以给你雇主担保,带你去落荏洲,”老板带些伤感说道,“你还想去吗?”
云满桃不认为老板会无条件保护关爱别人,虽然她是个善良的人,但她不信世上有人能这么好心帮助她脱胎换骨,迎接新生。
“不去,我不想拖累您。”云满桃加快收拾颜料的速度,“我一辈子都不会去落荏洲的,我去了只会给您添麻烦。”
“你有喜欢的人了?”老板敏锐地笑笑,肯定道,“你有喜欢的男人。”
云满桃惊讶地看着老板,等老板与她四目相接她又摇摇头:“不是,我没有。”
“他不在落荏洲,他就在这儿,”老板嬉笑道,“我猜人心思很准的,你心里想什么我一瞧你脸色就知道。”
“人生短短几十年,如果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去追求他?”老板不解地问,“如果是他把你拒绝了,你又为什么不甘地记得他?”
“他没有!很多事情您都不知道,”云满桃害怕说多就要把自己不堪的往事抖个明白,推辞道,“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说离他远点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子,因为因为他是罪人!所以,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老板皱着眉头,唏嘘着笑道:“以前也有一个女人这么跟我说,说她的男人永远不会和她在一起,也说过分离是对她最好的保护这种话。你知道她的男人是什么人吗?”
云满桃没有回应,老板冷笑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在云满桃耳畔:“她的男人是杀了近千人的杀手,落荏洲头号通缉犯之一,行业中称他为‘鬼刀”,死时年仅三十岁,身体被炸得乱七八糟碎在海边。”
“他没有妻子孩子,没有父亲母亲,没人给他收尸,”老板戏谑地说,“最后尸体被海鸥吃光了。”
老板凝视着低头不语的云满桃,呵呵笑起来。
“他是杀手,那你的男人呢?”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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