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见众人注意力被陆泓吸引,赶紧往空中撒了之前从陆泓手里得来的迷药。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赵大几人并陆泓就先后倒地不起。
木槿因为事先屏气的缘故,并不大碍事。
至于陆泓,则同样没有任何防备地倒下了。
木槿犹豫着捡起地上的刀:“既然你们紧追不放,险些害我葬身此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径直朝着赵大的脖颈砍去,最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停在半路。
良久之后,木槿才在几个歹人腿上各自砍了两刀,朝腿筋砍的两刀并非致命伤,不过往后行动却不再便捷,同样,赵大几人再没有追捕自己的能力了。
完事后木槿拖起同样昏迷的陆泓,带他朝远处走去。
荒郊野岭很容易遇见野兽,再不济也会有土匪的行动踪迹,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紧。
然而陆泓和木槿的体型差异太大。
因为不像底层平民一样忍饥挨饿,陆泓比崇文还要高大半个头,即使他外表瞧着瘦弱,体重照样不算轻,木槿扶着陆泓行走颇费力气。
良久之后,她才将陆泓放到地上。
木槿喘着粗气道:“今日我救你一命也算还了往日的恩情,只盼你好生活着别让我白费力气才好。”
千万别发生千辛万苦把人带出去结果人却蹬脚没了的事,否则木槿得被怄死。
没有力气加上周遭都是山路,木槿压根不清楚该往哪个方向走,她只好先停下来歇口气。
木槿拿出空间里的退烧药喂给陆泓,又给他喂了些食物,希望他别死在此处才好。
至于她自己,被捉去四天只喝了半碗水吃过一个粗粮馒头罢了,肚子里跟火燎似的难受。
木槿拿出空间里储备的食物和水吃个八成饱才依依不舍把食物放下。
倘若不用顾忌饿了太久吃很多东西会伤到肠胃的话,木槿势必要吃到昏天黑地才成,毕竟逃荒都没有忍受过这样长时间的饥饿。
木槿又拖着陆泓往外走了两里地,终于在一个山洞洞口停下步伐。
在荒山野岭里独自逃生已经很累人,何况还有陆泓这个累赘在,木槿整个人简直要虚脱了,她顾不得陆泓,径直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时间不知不觉在流逝,转眼间天色转亮。
木槿迷迷瞪瞪睁开眼睛。
昨夜她预备恢复力气之后继续走来着,结果却因为太过劳累直接睡了过去。
想到此处,木槿伸手摸摸陆泓的额头。
还好,烧已经退掉。
至于他的伤口,早在被捉去次日就止了血,服用完退烧药和消炎药之后,陆泓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好。
陆泓总觉得有人轻柔地抚摸自己的额头,仿佛幼年生病时母亲常做的那样,他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
见陆泓的睫毛颤动,木槿便猜到这是要醒来的节奏,她问:“身上还疼吗?”
此时,她的手已经放下来。
陆泓抬眼看着周围陌生的情景。
木槿解释道:“我用你给的迷药把他们都迷晕了。”
陆泓知道赵大等人的底细,倘若让他来做,他势必把赵大的小命取了,然而木槿毕竟是个妇人,陆泓觉得她应当在将人迷晕之后便带自己逃走了。
陆泓担心赵大会醒来:“迷药只能管几个时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结果看似柔弱的王娘子却不为所动:“我已经将他们的腿给废掉,虽说不会伤到性命,却再没办法像从前一样走动,先不必担心。”
陆泓着实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在他接触过的妇人里头,师娘就算有主意的,但见到打打杀杀照样会惊慌失措,是以像木槿这般逃走之前还记得把后患解除(将人的腿废掉)的极为罕见。
他像看怪物般瞧着木槿。
木槿并不怪陆泓突兀的打量。
早在逃荒之初,她就习惯了类似的奇怪目光。
时代使然,女人们被拘在家庭这方小小的天地,贫苦妇人还需要上地干活,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出门都要坐着轿子,除却与认识的女眷来往,寻常不与生人打交道。
更不要提见到血腥的场面,不被吓到已经属于胆子大的,就连寻常男人,遇见此番情形都得被唬住……
“陆公子你忘啦,我可是与族人们逃荒过来的,再害怕的场景都见识过,怎么还会害怕这等小喽啰,我不伤害他们,他们就会反过来追击我,我实在没法子才将他几人的腿给废掉的。”
或许觉得自己欠他的人情已经还了,木槿再不复前几日的客气,直接将话给说清楚。
陆泓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道:“我并非那个意思,不过略有几分惊讶罢了,吕首辅手底下没几个干净人,绑我们的歹人亦作恶多端,就算将他们杀掉也不碍事。”
木槿没有继续同他说话。
或许察觉到木槿的不耐烦,陆泓说道:“此处应当离明州城不远,再往北走个一日半日就是明州,我们先歇息几个时辰,待恢复力气就赶路。”
陆泓清楚自个儿的身体,他的伤情拖延时间实在太久,以至于日益严重,如果强撑着继续往前走必定会拖累王娘子。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恢复力气。
当然,陆泓清楚自己连累了木槿,说话时远远不如从前有底气。
见他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木槿也不好强迫,暂且同意歇息些时间。
毕竟陆泓累倒在半路上,最后指定少不了木槿出力气将他带回明州城。
木槿瞥了眼,淡淡地说:“你且睡吧,我出去找点水和吃食。”
她在陆泓昏迷时给他喂过食物和水,待人清醒,便没有再做动作,眼下赶紧找机会寻些食物做支撑要紧,否则仅仅凭借他们二人很难活着走到明州城。
外面隐藏着许多未知的风险,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出去而自己躲在山洞绝非君子所为,何况,陆泓总觉得不安生,他不想独自呆在陌生的山洞里等待。
木槿难得强硬。
都这时候还逞能做什么,受伤的陆泓对她而言已经是个累赘,若非考虑后续的麻烦加上感念他从前的帮助,木槿说不准已经丢下他独自离开了。
因此,即使木槿有意隐藏内心的不耐烦,却依旧不可避免地被陆泓察觉到。
陆泓到底是尚未及冠、没有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的少年,受伤之后难免脆弱,他将此时的木槿看做相依为命的同伴,生怕她一去不复返。
担心会被丢下的陆泓死活要随木槿出去,他已经忘记所谓的男女大防,死死拽住木槿的衣袖不撒手。
“你做甚?”
“别去了,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死掉……”
陆泓胳膊上挨了一刀,夜里又经过刑讯逼供,他已经没有力气,总觉得自己会死在异乡陌生的土地上。
如果当真运气不好,他希望至少有个人陪着自己,总不能最后的时刻还要忍受孤独。
见过很多次生死的木槿当然知道陆泓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坚持快点离开。
只有赶紧去明州城寻医问药才能多一线生机,然而陆泓已经没有继续赶路的力气,如果强撑着唯有加重伤势,犹豫过后木槿才答应停下。
他眼中的不安太过明显,早就没有了昔日的少年老成。
陆泓才十九岁,放到现代也才刚上大学而已,经历困境之后惊慌失措也是难免的。
算了,他只比崇武大两岁,从始至终都保持稳重对他来说难度有点大,且这样吧。
木槿的不耐稍稍减轻些。
她安慰道:“有我在,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说不准我们明日就能回去明州城了。”
她握住陆泓的手,一点点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
“半个时辰,我半个时辰以后保准回来。”
陆泓眼皮沉重地几乎要睁不开,他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闭上,嘴里说出的话同样虚弱无力:“一言为定……”
木槿:“一言为定!”
出去之后,她先找了柴火,又拿出空间里的葫芦舀子装好水,接着才进入山洞。
幸好葫芦舀子是在织女镇时放进去的,普通百姓等葫芦熟透后剖开,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再用它来舀水,因为这玩意到处都是,拿出来并不显眼,所以陆泓也不会怀疑。
其实,陆泓受伤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压根没有精力细想这些,不过木槿总觉得他像极了在野外看见的小狐狸,一旦大意,指定会被对方瞧出破绽来。
木槿果真没有毁约,陆泓见她回来才放心大胆睡过去。
木槿再次摸他的额头。
烧早就退了,陆泓现在这副模样应当是昨天被上刑之后触到之前的伤口导致伤势加重,她必须尽快带陆泓离开此处,否则他很容易撑不过去而一命呜呼。
木槿将手中的水喂给陆泓。
他已经失去意识,仅仅凭借本能吞咽。
木槿没有法子,又给他灌上空间里的食物,期待他可以撑过今天去。
次日,陆泓虽然照旧虚弱乏力,却不至于像前几日一般连睁眼都困难,他们终于有了继续前进的希望。
“被抓来那日,我不明不白昏睡过去,不晓得他们是如何过来的,你可有印象?”
经历过昨天,如今木槿看陆泓就跟看崇武差不离,说话较之从前随意许多。
陆泓老老实实回答:“他们对你用了蒙汗药,我亦被蒙着眼睛绑在干草堆里,只隐约听见赵大说往明州城西边走。”
听见陆泓的话,木槿心中稍稍有了些主意。
她道:“你且略微坚持下,倘若实在走不动路便喊我过来扶你,咱们先回明州城要紧。”
说罢,她将刚刚从外头捡来的木棍递给陆泓。
昨天赵大几个人对他上了刑,除却原先受伤的左臂,腿上还有不轻不重的伤,拄着木棍走路总归可以轻省点。
陆泓不愿意拖累木槿,他乖乖将木棍接过去。
两个人行走了两日才抵达明州城,此时的明州城早已乱成一锅粥,木槿甚至可以看见她和陆泓的画像被张贴到城门前,上头还有“赏银千两”的字样。
木槿和陆泓两个人孤零零过来,身上还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文书,难免让人多看两眼。
守城的官兵越发觉得与画像上的人物相像。
画画像的画师从未见过木槿与陆泓本人,加上古代技术水平有限,木槿瞅着画像上的人物,实在不敢将它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她不知道官兵们是凭什么判定的。
回到熟悉的地方,陆泓似乎恢复了昔日的少年老成,他对守城官兵道:“我是崔老爷的学生,六日前在崔府被歹人虏去,侥幸得以逃脱,今日特回明州城报官。”
荒年囤粮记 第1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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