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哥的前菜也来了,他拿起餐叉跟珍卿说:“她生母姓什么无从得知。她姓姚,是为纪念第一任丈夫。”
珍卿微感惊讶,第一任丈夫?“她结过几次婚啊?”
三哥的头盘菜也上来了,里面就只有三块鱼,他瞅了珍卿一眼,说:“她结过三次婚,不过马上要结第四次了。”
珍卿惊叹地点点头,这么性感美艳的女人,在这个年代结三次婚,果真是女中豪杰啊。
陆三哥拿餐巾擦一擦嘴,提点似的跟珍卿说:
“她结过三次婚,不幸三次成了寡妇,她先后继承三位先夫的家业,是个非常富有的女人,她自己也非常精明能干。”
这时候,珍卿吃完的蔬菜汤碗撤下去,她点的牛排和柠檬汁送来。
陆三哥见她大睁着眼,黑黑的眼睛里,有一丝震惊,好笑地问:“怎么了?”
她那黑漆漆的眼睛,微微地颤动着,很受震动地说:“这爱莲娜,简直是个母螳螂啊。”
陆三哥跟这女人保持距离,绝对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啊。
陆三哥吃了一口羊排,听言挑眉一笑,问她:“为什么说她是母螳螂?”
他微微侧过身面对她,摆出一副倾听架势,珍卿没想到他会追问,她想了想说:
“法布尔说,螳螂是一种非常凶恶的动物,但它特别善于伪装。它休息的时候,会把身体蜷缩起来,显得很优雅温良,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但当它发现有猎物路过,它就把身体展开,伸出锋利的钩子,把猎物压住夹紧,再往猎物的脖子里注射毒液,它的猎物就必死无疑了……”
陆浩云觉得羊排不错,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继续吃着羊排。
珍卿继续说着:
“……这螳螂不论公母,都会吃自己的兄弟姐妹,母螳螂还会吃她的丈夫。母螳螂跟公螳螂□□的时候,会一口咬住公螳螂的脑袋,一口一口吃下去。
“这爱莲娜小姐,死了三个丈夫,哎,真是天不假年,人难增寿。
“也许哪一天,爱莲娜跟范先生□□——”
说得有点嗨的珍卿,连忙紧急刹车了。她扭过头看向陆三哥。
就见三哥要笑不笑的,明亮的眼神,带着点促狭和暧昧,好像觉得很好玩似的。
不过,珍卿停住话头以后,他也扭过头切他的羊排,很自然地把眼神收回了。
珍卿窘得连忙抓住叉子,嗷呜连吃了三口肉。
好想打死她寄己:她为什么这么嗨,在帅帅的三哥面前,说什么□□的事,嗷呜。
她在学校里面,跟同龄人在一起,学的课程也一样,关系也还都不错,说话经常挺放得开,在三哥面前不知不觉就嗨了。
思想和嘴,不知不觉就走得很远。
陆三哥看她吃得有点急,然后忽然翻着眼睛,一只手捂着嗓子下面,另只手端起柠檬汁灌了两口。
珍卿把那噎住的东西,从喉咙里送下去,总算是缓过劲儿来——喉咙管儿太细了,每回噎住,简直去了半条命。
陆浩云拍拍她的背,看她的样子就莫名想发笑,嘴里像是撑了衣架儿似的。
他拿餐巾擦着嘴,低头掩饰了一下笑意。
刚才噎得差点闭气,珍卿的羞窘感,立时去了一大半。
她小心看向陆三哥,看还是不是那样式的表情。
陆浩云见她眼睛大睁着,眼里有点小动物似的试探,像在观察他的表情。
陆三哥就笑着说:“这个羊排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珍卿老实地点头,陆三哥给她夹几块肉,珍卿认真尝了,点头说:“好吃。”
陆三哥也笑了,又给她整了两块羊肉,那眼神特别温柔明亮,像是阳春湖水,动人之极。
珍卿刚消停点的小心脏,又噗通噗通,疯狂地跳动起来,给她自己吓了一跳。
陆三哥看她瞳孔扩大,捂着胸口,屁股往旁边挪了点,莫名有点紧张的样子。
珍卿是真怕这心跳声,被帅帅的三哥听见。
陆浩云想给她转移注意力,就问她:“想不想知道,范老板是什么人?”
珍卿连忙点头。
她的这个小心脏啊,在胸腔里噗通乱跳,像发了五级地震,把她其他的内脏,也震得不安生了。
她巴不得换个话题,快快转移注意力。
陆三哥就跟她说:
“那位范先生,开一家大兴纺织厂,让日本人悄悄入股。
“范先生学了日本人那套,对他的工人也很坏。
“平时非打即骂,克扣工钱,每天下班离厂,还要对女工搜身——这是怕他们夹带东西,还有生病也不许工人去看病。
“之前的□□工运,他的大兴纺织厂,还被学生工人围堵烧货。”
陆浩云见她听得专注,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笑了一笑。
珍卿听三哥说起这些,想起才来海宁的那天,他们路过的大兴厂前门,被游行示威的人堵住,他们还是绕道回的家。
那个大兴厂,莫非就是范先生的工厂?
珍卿又想起来:“就是想找你入股的,那个叫范静庵的人?”
陆三哥微感讶异,问:“你怎么知道,他叫范静庵?”
珍卿说:“上回你跟二姐接我下学,不是提过他吗?”
陆浩云回想一番,他平常事情太多了,一点印象没有,倒意外珍卿记性这么好。
吃完饭后时间不早,两人赶紧坐上车,往圣音女中赶。
徐师傅一边开车,一边跟兄妹俩说:
“陆先生,杜小姐,姓蒋的探长过来说了一声,救的那女人姓徐,是从赣州过来投奔丈夫的,丈夫说是教书先生,在海宁没找见她男人,说不清到哪儿去了。
“说住旅店的时候,钱让小偷踅摸走,小孩病了几天,走投无路了。”
珍卿问小孩子生得什么病。
徐师傅说,说是孩子走在路上,被驴一脚踢在胸口上,住在旅馆就一直发烧,后来钱花光了,叫人从旅馆赶出来了。
这母子俩举目无亲,在街上都晃荡三四天了。
孩子送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是肋膜炎,确诊以后,就开始打针了。
徐师傅说,只挂个号再加上打针,一下就花了三四十块钱,这肋膜炎也不是一两天能好,他又给那女人留了些钱。
珍卿奇怪地问:“三哥,你也给那女人送钱了?”
陆三哥点点头:“只是小事,别太上心。”
珍卿没吭声了,三哥叫她不要上心,她也就不上心了,她也上心不起。
她现在所有钱加起来,也不过七八十块。
她要是打肿脸充胖子,把陆三哥给那母子垫的钱,全都还给陆三哥,以后那就真变成穷光蛋了。
以后还是在别的方面,好好孝敬孝敬陆三哥吧。
先后耽误不少时间,珍卿返校的时候,又差一点搞迟到了。
陆浩云站在校门外,看着小妹匆匆跑进去,一直看到她身影从拐角消失,他才回到车里。
刚关上车门,他才拍着脑袋想起来,小妹送他的那幅画,他一直想问寓意是什么,竟然完全没想起来问。
驾驶座上的徐师傅问:“陆先生,您现在去哪儿?”
陆浩云说了一声:“回公事房。”
今天午前跟大哥不欢而散,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想到他们兄弟隔阂,对母亲和姐姐的影响,陆浩云自然心中不快。
可这无法言说的不快,在见过小妹一面之后,却莫名得到了开释。
他想起两个月前,二姐随手送她一点保健药,小五她倒特意挑了一对耳坠子,做好做歹,一定要二姐收下。
他从心底里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小妹,总算让人心有所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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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永陵市睢县东桥镇杜家庄
乡下一入了冬,天气就干冷干冷的。
村子里的小道之上,零星走着一些闲人。他们穿着黑灰的袄子,缩手缩脖地,在路上慢悠悠地闲晃着。
冬天的乡村是寂静,偶然能听见人的说话声,还有鸡和狗叫唤的声音,但都听得不太真,像蒙着一层布似的。
余二嫂没啥事干,倚在前门外头,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后屋的驼包嫂,神眉鬼道地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这两个妇女正说得挺来劲,就见村北边走来了杜太爷,身后还跟着他家的一个长工,那长工怀里还抱着两个大包袱。
余二嫂和驼包嫂看得呆住,杜太爷今天穿得可真精神:
他身上穿着崭新的蓝哔叽长棉袄,绿色的团花织锦马褂,暗绿色的绸缎瓜皮帽,马褂的前襟上,还露出一截金色的怀表链子。
更惊人眼球的是,这老头子脚底下,还踩着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不过他大概穿不大习惯,他穿着皮鞋走动的样,就跟踩着高跷似的。
余二嫂看得眼馋口涎,想这老头子一身行头,穿在她家那口子身上,肯定比杜太爷气派一百倍。
这杜太爷长得麻杆样儿,白瞎了这么好的穿戴,他真是不配穿戴这一身。
余二嫂在心里犯酸,驼包嫂却跑过去跟杜太爷搭话:
“您老人家这一身,真比县太爷还排场嘞,杜太爷,是她姑奶奶给置办的吧,这亲戚真是太敞亮了。”
杜太爷厌烦余二嫂,对老跟余二嫂一起玩的驼包嫂,那也觉得是脓包上长的一根毛,怎么看怎么觉得嫌恶。
不过,珍卿给他寄了好多东西,他在家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出了门不管看见谁,杜太爷都有一种诉说的欲望。
杜太爷就翻翻耷拉的眼皮,很高傲地跟驼包嫂说:
“这都是珍卿从海宁,给我邮来的。袍子马褂,都是洋布做的,这金表皮鞋,在省城都买不见。就是人家大城市里才有嘞。”
驼包嫂满脸堆笑地恭维他:“太爷,早听说大老爷,在城里放了学道的,那他教的那些举子们,可不得月月孝敬先生钱。太爷,大老爷眼见发达了,您老的福气来啦。”
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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