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衡阳捅了捅云弥的手肘,“他这两日黑着个脸给谁看?”
云弥低头挑一挑饰物,摇头:“不知。”
“还真让你同我睡。”衡阳摸下巴,“他不对劲。”
檐檐到天水的那天夜里,都已经被抱走了,她也就做好孤枕难眠的心理准备。谁料一个时辰后,那臭阿兄又绷着脸,将人扛了回来。
真是扛,扛在肩上那种扛。在屋口被放下后,檐檐还抬手去打他,留她揉着眼睛走出来,在旁边目瞪口呆。
打完了又跺一跺脚,腾地往寝阁里面跑,衣裙带过一阵风。
衡阳去看阿兄,他原本低头笑着,被她一望,面无表情回瞪一瞪,转身走了。
于是又走回木床里看檐檐——她正举高被子,打了两滚。
衡阳以为自己麻木了,但还是点评:“我瞧你二人,比新婚还新婚。”
“不是的……”檐檐涨红脸反驳,“你是不知他有多过分。”
“我做什么要知。”衡阳用脚背将她往里推一推,“无非是那我没做过的事。”
云弥窒息一样掉了头去,同时生兄妹俩的气。
“不过,”衡阳又在她身后招人嫌,“我挺好奇的。那事真的就这么有意思吗?上回我谢恩宴,他就趁我饮酒带走你……”
“没有。”云弥已躲在被子里,又躲进掌心,“今日我信期。没有那事。”
“……那你这是羞什么。”衡阳叹气,“好在他也是个傻的,换作于男女事上通透些的郎君,早看出你也非他不可,你可就输惨了。”
她还是个很实事求是的小娘子。对付这种人生应有尽有的郎君,把感情让出去太多,不好。
果然云弥也一静,应该是听进去了。
白日里他反正是不在的,之后檐檐每一夜都同她睡。有时阿兄装模作样来说说话,她也爱答不理的样子。
没两天就动身往陇西来。有些人真是懒,行霜都愿意跟她学骑马,就檐檐每天能坐车绝不下地,能靠着绝不站着。阿兄带着他的随从将马打得飞快,虽然不会等,可到底也纵容了。
不过还是在她面前说了檐檐唯一一句重话——
“这小娘子”,一停顿,“懒”!
“不是你教我,有时要冷一冷他吗。”云弥举起一对玛瑙戒指,问那小贩价格。
络腮胡就伸手指:“五百钱一只。”
“这也太贵了些。”云弥咋舌,“一斗米才五钱不到呢。”
“小娘子这话就说岔了。”摊贩不乐意,“我这是宁远国运来的玛瑙,同中原那些色泽不一样的。小娘子在别处可买不着。”
“一双八百钱如何?”云弥朝他笑,“阿伯见谅,我身上实在是没有带这样多钱。”
络腮胡被她笑得一晃,正要松口,衡阳非要作乱,拍了一张一百两的飞钱下去:“我买。”
连戒指都要买一对,受不了檐檐。当是她的贺礼了。
“你做什么?”云弥连忙把飞钱取回来,“我都议好价了。”
衡阳纳闷:“你什么身份,在这里同人讲价,也不觉掉份。”
“你——”云弥同她说不通,总之把银子收回来,回头挑好了戒指,付过钱,才将她拉到一边。
“商贾贸易,哪是你这样做的。”云弥轻声说明,“陇西地带是沙漠道必经之路,同西域交往频繁,离长安也不算远,也常有中原客商来此地进些稀货。像这样能卖得动玛瑙琥珀的,别看他穿得简陋,实则家中都是富甲一方,寻常百姓连千钱都拿不出来的。你今天不在意价钱,或许下回他再瞧见外地客,就要坐地起价。长此以往——”
“……你真是奇了怪了。”衡阳服气,“你也是第一回来啊,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云弥看一看她,衡阳看回来。
“你阿兄教我的,”她低下头抱好装戒指的小布袋,“他来过好几回了。”
衡阳恨不得从没问过:“他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说?你又不要去买米。”
云弥怔一怔:“知道也没什么坏处的。”
衡阳突然有点闷闷不乐:“你这样懂事,倒显得我很没有分寸。”
云弥望着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细节是李承弈分享的没错,但她保持对钱财的敏感,一是郑夫人会教,二是怕将来有用。
寻常公主应该也要学持家的,衡阳是太被娇惯了。
两人走到快日落,才在街口等到姗姗来迟的李承弈。他答应了今天要带她们逛,结果又迟到许久,正在翻身下马。
衡阳上去就抱怨:“你是一点不讲信用!我下回不管你来不来了!”
“谁又管你了。”他根本不瞥她,上前就将云弥的幂篱拨了拨,“热坏了吧?此地不比长安,不戴也可。”
云弥有些意外。大殷一朝女子的活动空间比之以往的确开阔,但越是贵族女子,出门需要小心的地方也越多,从幂离、帷帽到席帽,总之尽量是不露脸的。
民间女郎可能反而自由许多。
“瞧我做什么?”他不由笑,“我这样蓬头垢面,不也站在这街上。”
蓬头垢面是夸张了,人仍然是俊逸干净的。但在这些地界,是完全不可能像长安时那样精细。他连穿的衣裳都粗陋不少,每日幞头都要洗过晾干,次日才好戴上。
坦白说云弥都有些不适应,衡阳更是后悔不迭,但他是真的坦然。大概也是出来次数多,练出来了。
云弥弯唇笑着,倏地拿下了幂篱:“那我也要大大方方站在这里。”
“好。”他笑着点头,“应当的,阿弥比我好看一万倍。”
发现衡阳再一次溜过去买肉干,李承弈又笑不出来了:“我这什么阿妹,最近成天吃得厅堂里一股膻味。”
“她真的很喜欢羊肉和……兔腿。”云弥无声将戒指纳入袖间,“她还说过,要吃掉懒懒。”
怪不得没养住!李承弈怒了,几步上前,想把衡阳提溜回来:“李——”
“你喊呗。”她已经去抓肉干,“就算是你,也不能在外头喊我名姓。你喊我就给阿耶写信,叫他接檐檐回去。”
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算了。他放弃教育,拉着云弥去一旁看猫眼石。
晚间回到官驿都过酉时了。衡阳立刻就要去沐浴,撇开他二人面对面。云弥刚在想他会不会拐弯抹角,他已经道:“今夜——”
“还不大行的!”她急急拒绝,她有时拖得久,会往复。
“……我没想正儿八经的。”他一脸严肃,“像你刚到那日那般,也可以。”
云弥暗暗咬牙。既不解他怎么就能这么一脸端正地说出这种话,也恼自己,仍然对那天情景记得一清二楚。
——她说出信期二字后。
他的确是郁闷了许久,伏在她身上一点点控制呼吸。她没推动他沉重身躯,打算自己偷偷开溜,才刚迈出一条腿,被他直接攥住往外一分:“魏阿弥。”
又多一个称呼。她眨巴眼睛。
“我是对你太客气了,”他慢慢道,“惯得你无法无天。还有好些手段,也没有认真教过你。”
云弥悚然,瞬间更想跑了。他一只手按她肩膀,一只手绕过膝弯,抱到里间床帐上去。
倒没怎么脱她的,却把自己剥了个干净,然后握住她右手纤腕,不由分说往下摁。
看云弥不住摇头,他甚至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入门的手段,以前怎么居然没教会她?
不是没教会,是根本没教过。因为人家信期,从来不赏他脸。
真到了眼前,他又担心她不喜欢。何况这种清粥小菜,他也不是很需要。
“……握紧。”低低一声喘息,还得亲自教,“你手上有力气没有?懒成这样。”
云弥扭开脸,都不想看他了:“我用力了……是你……不大好握。”
她其实都没怎么看过,更不曾触碰。但现在只是昏昏沉沉地想,真不知她是怎么一回回接纳下来的。
他判定过,她绝对不算波涛汹涌,还偷懒得出奇。所以她这样说,他就可以当是得到了相反的、褒奖的、来自她的,对他的判词。
作为彼此唯一的判官。
她的掌心湿热,也足够柔软,但李承弈想自己是被他养叼了,以至于怎么都不能满足。连她这样的好脾性都烦了,一个劲搡他:“……手酸。”
“这样不行。”他沉沉盯着她,手探下去扯掉腰裙堆上去,哑着嗓子请求,“阿弥,待会记得并我。”
……什么并他?又是什么花招啊,她欲哭无泪,只能生生感受着他分开了自己的腿,那处昂扬横顶入腿间。
他怕她也难受,甚至不敢贴着花蕊,往下了两寸。隔着一层裈裤,只有腿间的肌肤不断传来摩擦感,越来越锐,越来越像开关,打开身体深处的渴望。
最后他终于喷薄在她腿下,自以为聪明地避开她敏感,发现云弥还是对他又咬又打,身体颤抖。
*
两个人都已经被挑到一定程度了。
云弥打定主意不松口,他也觉着再缠磨,明日更要煎熬,到底还是按捺着放过她。
“小娘子,有信呢。”寻春一边走到她身侧,一边奇怪道,“是一名侍婢交给我的,说是三娘子亲启。”
云弥“啊”一声,接过信封:“云栖吗。”
打开后,只一张藤纸。
空无一字,纸面左下角,一处弯斜笔迹。
①宁远国:大宛在唐朝时的称呼。
②沙漠道:陆上丝绸之路。
③货币:翻了半天说什么的都有555就还是一两=十钱,私设飞钱当纸币用。
④幞头:唐朝男子日常戴的帽子。
翘翘错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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