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医院附近的时候,罗三宝就嗅到一股凶煞之气。她心叫不好,这多半就是冲着怪事缠身的毒香林去的。
如今神魔式微的人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不详气息了。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招惹来这些麻烦的?
顾不得细想,罗三宝恨不能把共享单车蹬出火星子,赶在黑雾碰到毒香林之前扑了过来。
“何方妖孽!”
顺着声源望去,毒香林看见女孩脚踏共享单车划破晦暗的黄昏异境,双脚用力一蹬腾空而起,长发在空中飞扬。她从袖中掏出一面明黄旗帜,口中念念有词。
“锡杖振狱户,宝珠照妖邪,呔!”
那面旗子发出明亮金光,上头撰写的经文似水般流动。
几乎是在罗三宝挥舞旗子的同时,一声银铃就在毒香林耳畔响起,红光将她全身包裹,形成无比牢固的屏障。
金色与红光同时与“毒邶”相碰,那凶煞怪物像被灼烧一般痛叫着遁逃,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爸!”毒香林不忍看他痛苦的模样,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想追上去弄个明白,被旁观者清的罗三宝拦住:“香林施主别追了!你爸爸的神志已经糊涂了。”
方才异常冷清的街道不知何时行人又多了起来。路边两列笔直的路灯同时亮起,一切都回归正常。
“三宝,刚才谢谢你了。幸好有你在……”毒香林冷静下来,连连她道谢。
“救人是应该的。”罗三宝不甚在意,只是她好像想到些什么,抬手挠了挠头:“不过香林施主,刚才的事我得老实跟你说清楚。我……我觉得那妖怪不是被我打退的。”
“可是刚刚确实只有你和我在场啊。”毒香林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
罗三宝自认斩妖除魔经验不多,可也是降伏过邪物好几回的修道人。作为打斗中的当事人之一,没人比她更清楚刚才和那怪物打照面的感觉。
虽然法术的的确确打在了它身上,但她并没有感应到术法起效。
就像……手拿屠龙刀却砍了头老虎一样。力量虽大,但专业不对口,毫无作用。
真的很怪。和她之前见过的妖魔鬼怪都不一样。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她法术的力量吓退了怪物,那就是香林施主身上的红光在起作用了。
可罗三宝看毒香林的表情,百分百确认她本人并不知道刚才自己身上有红光这件事。
出声询问,毒香林果然对此毫不知情。
“对了三宝,你的术法会有铃铛的声音吗?”她想起刚才听到的银铃声。
“没有,我的招魂幡上没挂铃铛。”罗三宝摇头。
银铃……她想起在久村时,叔叔做法就是用铃铛的。难道刚才保护她的是叔叔的力量?
毒香林忍下内心想要联系祭司的想法。
既然已经分开,她又怎么好再主动联系。她和叔叔根本就没有办法维持普通叔侄关系,再接触只会越陷越深,说不定到时候又跨过最后一条界线。
“香林施主。”罗三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内心情愫。
她抓起毒香林的手,表情严肃:“如果你愿意信任我的话,我希望你能把你经历的事情全部讲给我听。这样我才能帮到你。”
经历了这样危险的事,毒香林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我们找个地方……”
“谁的共享单车甩在大马路上啊!这么没公德心!”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叉着腰扯开嗓子吆喝起来。
“我我!我的!对不起!”前一秒还是权威天师的罗小姐瞬间变怂,点头哈腰着把横在路上的单车扶起来。
看着眼前在和大婶不住道歉的罗三宝,毒香林有种刚才的危机只是一场噩梦的错觉。
但不是。
闭上眼,那团诡异不详的黑暗气息历历在目,压抑在心头。
等安放好共享单车,罗三宝确认附近已经没有了那团危险的黑雾。
找了个安静的咖啡馆坐下,毒香林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自从出久村以后,她都在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叔叔的事情。因为每每尝试回忆,无数和毒曼缠绵悱恻的湿黏记忆就纷至沓来。
阴暗潮湿,还有密密麻麻的男女情意交织缠绵。
罗三宝看出了她的犹豫,心里明白了几分,鼓励道:“施主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专业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奇葩事没见过?你大胆说,你要是怕我泄密的话,我把身份证……”
话没说完这妹子又背过身去翻找证件了。
“唉,你别这样。”毒香林阻止了她的动作。她是很难开口没错,可也架不住罗三宝这种动不动抵押身份证的态度:“我说就是了。”
怕影响罗三宝的判断,她干脆从出现红印开始讲起。
随着故事发展,罗三宝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最后……我就回柳市了。”毒香林抿了口咖啡:“事情就是这样。”
“难道是这也是天意?”罗三宝没头没尾地叹了一声。她还想再从糖罐里夹一颗方糖,发现里面已经一粒都没有了。
刚才听毒香林说事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吃完了。
“怎么了吗?三宝。”毒香林想听听她的看法:“在你看来久村有什么不妥吗?具体是哪里?”
“在说我对久村的想法以前,有件事必须和你坦白。”罗三宝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其实我只是一个刚刚出山游历的修士。……如果要类比的话,就跟公司刚来的实习生差不多。”
隔行如隔山。在作为凡人的毒香林眼里,她已经很厉害了。
“我师父正好在闭关,我师兄云游去了,联系不上。”没方糖可吃的罗三宝显得略微焦躁不安,只能喝苦涩的咖啡:“而我也不认识什么更厉害的修道人士了。”
久村的事情很麻烦棘手吗?毒香林虽然不懂修道之事,但隐约猜到她的言外之意。如果事情不难办的话,罗三宝又怎么会跟她说这些呢?
“好了,用户须知就是这些。”罗三宝提起一口气来,认真与她四目相对:“如果香林你不介意我能力有限,把事情委托给我。那我会尽最大努力来帮你达成。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是可以跟你说说我的看法。”
毒香林想了想,把手盖在她的手上:“我相信你。”
罗三宝身上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正直亲和力,早在初见的时候,靠近她都会感到心神平和安定。所以毒香林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
“行,我会竭尽全力帮你的。”罗三宝把咖啡杯推远了一些,举起手来竖起两根手指:“听你说完久村喜神的事情,据我所知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第一,祭司毒曼是被名为【喜神】的邪神附身的;第二,毒曼,就是邪神本人。”
“……邪神?不可能吧。”这是毒香林从未想过的结果。她顿了顿,尝试解释:“喜神是村里世世代代都供奉的神明,而且,而且神明和人类之间都还算是友好互利的关系。”
罗三宝轻轻摇头:“非也非也。”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邪性的地方,可能是……”毒香林的声音骤小:“喜神和……性有关?”后三个字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啊,你说做爱吗?”罗三宝面不改色以平常音量说出来了:“倒不是因为这个。其实这种原始交媾仪式古代也不是没有。”
“那为什么说祭司与邪神有关?”
“该从哪里开始和你说明呢?好,我想到了。”她用指头沾了杯中咖啡,把棕色水渍点在桌上:“施主请看。”
只见罗三宝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词后,桌上的水渍竟然在没有被手触碰的情况下自己动了起来。
“施主你看,我貌似是有能控制这滴水的能力,是吗?”罗三宝说道:“其实这个能力不是我本人有的,是我问水系仙家【借】的。刚才我念的咒语类似于在给仙家发送借法力的申请书,而且是一定要念出声那种哦。”
“所以……叔叔他……”祭司的一举一动浮上心头,毒香林隐隐知道罗三宝想表达什么了。
“但在你的故事里,这位名为毒曼的祭司在施展法术时都是信手拈来,不需要事前念咒语,对吧?”罗三宝抬眼看她,客观,平静地说出结论。
没念过咒语,意味着那不是向神明借用的力量。而是本身就已经拥有。
“本身就有力量的人,不是被【神】附身,就是【神】本人。”罗三宝接着说:“然而道家有云,正神不降凡人身。如果你叔叔被神附身的话,那说明那个喜神一定是个邪神。如果你叔叔就是神本人,恕我直言,没有正神会这样泡妞的。”
怔怔地听完她说的话,毒香林不自觉地摸了摸恢复光洁的后颈。
“哦,顺便一提,我眼中的蟠龙并不是附身。我和他顶多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吧。”罗三宝摸了摸带血丝的眼睛:“我无法直接使用他的神力。想用也是要念咒语打申请的。”
“在整个故事里我唯一奇怪的点是,你居然还能全身而退重新出来。”罗三宝左看看右看看,试图找出毒香林有什么绝技傍身:“邪神很可怕的,按道理如果标记了猎物,应该早就被吞得渣都不剩了。没理由缠了小一年还忍痛把猎物放走的。”
“可叔叔他……严格来说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毒香林再次从和祭司初见开始回忆,她不信一个人可以伪装这么久。
“难道邪神也有恋爱脑吗……”看气氛低迷,罗三宝嘴痒抖了个机灵。
可看毒香林红红的眼眶,她赶紧抽纸巾弥补自己的嘴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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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叔叔得下章出场了。
术法体系逻辑全是我乱编的,与现实道教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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