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闲安静了一会儿,说:“走吧。”
客栈里面小六还没回来,清梅已经醒了,正不知所措地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将茶盅里面的茶喝完了。
他不知在那枯坐了多久,只听见门吱呀一声响,就开了。
清梅转头看过去,只见门口处站着两个青年。正是昨日那天字号房内的。
昨日他是卖身,又被老鸨带着,进门时根本不敢看这些贵客们的脸。如今却是看清了。
其中一个生得俊秀,看起来开朗热络,穿着一身深青色的锦衣,一头墨发用一根簪子挽起来,眼角往下有拇指盖大小的疤。站在他旁边的那位则惊为天人,恍若天上谪仙坠入凡尘,是千言万语叙不出的绝色,他身披一件灰色的披风,脸陷在脖颈处那一圈白色绒毛里面,仿佛凝了山河水墨的眉目底下,缀着一颗鲜红如血滴的痣。
太像了……
清梅看着这张脸,口中呢喃:“林姨……”
岑闲将手中的衣物放在了桌上,说:“孟商,好久不见。”
这个除了自己再无人知道的称呼一出来,清梅几乎跳起来,从椅子上起身冲过去抱住了岑闲!
“小林儿!”清梅,也是孟商抱着岑闲叫道:“是不是你!”
“是我。”岑闲低垂着眉目,将孟商推远了些,他不大习惯如此亲密的接触。
“你的脸治好了?”孟商看着他,“你长得很像林姨。”
“嗯,”岑闲简短地回答,“好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孟商:“这些银钱和衣物,你拿着。”
“好好过日子去。”
孟商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下他的钱,紧接着扬起脸看岑闲,他不算太高,只到岑闲下巴处。他问:“你现在住在哪,等以后我挣了钱,要去还你。”
岑闲笑了笑:“我住在上京,等我离开江南,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说完将属于孟商的卖身契拿出来,递给孟商:“快走吧,找个好地方,顺遂过完这一辈子。”
而后便也不再和孟商叙旧,带着江浸月走了,那门一合上,孟商满肚子想要说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桌子上摆放着的衣衫都是新制的,都是好料子。他拿起来比划了一下,有些长了。他叹口气,不知道幼时的好友怎么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店小二已经来催着他离开这间房了,孟商将衣物收拾好,对着小二说了一句:“来了!”便出去了。
而在隔壁房间内,岑闲站在窗口看着孟商离开。江浸月在他身后道:“原是旧识,我说你怎么要将他从青楼带出来。”
岑闲眸光微动,不知是看见了什么,而后将头转过来:“小六回来了么?”
“回来了。”
江浸月话音刚落,小六就进了门。
“主子,我跟着霍勒在城内转了一圈,”小六说,“他最后进了碧泉庄。”
碧泉庄是一处温泉庄,每逢冬日都有许多达官显贵进去泡温泉,以解冬日的冷疼。
“霍勒进去不久,江南通判就带人进去了,我在门外等了许久,就见通判愤愤出门,好似十分生气。”
“过了不久,霍勒也黑着脸出来了。我再跟了霍勒一路,发现他回了一家客栈,就赶回来找主子和江公子了。”
听罢,岑闲挑起了眉。
他们这是谈崩了?
作者有话说:
冷得不想打字
第13章 江南(六)
自岑闲走后,朝堂之上倒是热络了不少。毕竟除了岑闲,再没人能三言两语挑起机锋,让众大臣们苦不堪言,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也只有坐在金銮殿上的天子才会日日在朝上问:“岑大人去哪了?”
百官哑口无言,没法回答高阶之上的天子。
干脆也就不回答了,一个两个上折子要太后赶紧新册封一位兵部尚书。
这次因着岑闲不在,跟在岑闲后头的锦衣卫和北大营以及刑部和工部就噤了声,任由景王魏琛和丞相陈相于掰扯,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几回,最后谁也没讨着好,干脆将安宁侯府的江与安给推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这消息跟着尚智一起来到了江南。
彼时据那日岑闲青楼见到霍勒已经过去了三天。
锦衣卫们跑死了数匹马,披星戴月赶路才有此等速度。
江浸月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吐出来。
怎么是他哥哥上台了!
岑闲眼神一动,没有说话。
对他来说,这总归是件好事。
中立的江与安总比和他作对的景王和陈相好相与多了。
尚智抱着刀坐在岑闲对面,面色凝重,“除此之外,景王和陈相借故来寻您多次都被纪管事挡住了,他们恐怕已经怀疑您不在上京了。”
“他们怀疑得理所应当,”岑闲伸出手去拿茶杯,一节窄瘦的腕骨从袖子里面探出来,“我从未告假这么久。”
岑闲可是位比副相的人物,又把锦衣卫和北大营攥在手里,他十几天没有上朝,有心之人自然会怀疑他是不是在背地里使绊子。
尚智颇有些忧虑地点点头,紧接着张望一下周围:“小六怎么不在?”
岑闲转头看往窗外:“他去盯着霍勒了。”
江南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六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半张脸埋在围着脖子的布块里面,跟在霍勒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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