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自己也成了奴隶,凯恩才意识到奴性究竟是什么。
当反抗不了的时候,顺从就是唯一活下去的办法,人都不想死,人都怕死。
他们食不饱腹,每天除了下一顿吃什么以外,什么都没法想。
他没有力气,脑子总是晕晕乎乎的。
反抗?连走路都要用尽全力,怎么反抗?他们没有工具,没有武器,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少。
与其反抗,不如讨好。
逃跑可能会死,讨好总不会死,如果运气好,真的拍上了哪位管事或者主人的马屁,说不定能吃一顿饱饭。
凯恩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饱饭。
吃到再也吃不下为止。
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凯恩是被渴醒的,当饥饿成了常态,被饿醒反而成了件怪事,他醒来的时候喉头干哑,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竟然没有察觉到疼痛,还以为自己在待在树杈上,想看一眼月亮。
但他睁眼时,却并没有看到那一轮弯月,他睁眼的那一刻,看见的银色的墙面——有奇怪的鼓包,像是一个巨大的水囊被绳子捆紧,被挤出小小一块或好几块。
凯恩茫然的躺在床上,他听见了有规律的“滴”声,转头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一眼,就在他的头边,一个方方正正的白色奇怪东西被银色的圆杆支撑着,他没有力气惊讶,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想逃跑。
他麻木的看着头顶,放弃了思考。
他不想知道自己在哪儿,更不想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他只想就这么躺着,直到厄运降临的那一刻。
“好像醒了,我看到他动了。”就在凯恩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不是敏语,也不是他所知道的哪个地方的方言,发声韵律都格外陌生。
草儿端着水盆,她手里拿着翻译器,却忘记了怎么用。
翻译器是个胸针,她记得仙人交给她的时候告诉过她这翻译器需要按下一个按钮。
可她现在找了半天,却不知道按钮在哪儿。
“哎,算了,先进去看看。”草儿觉得自己也不必和对方说话,反正她只是进去看看情况。
她苦着脸,端着水盆进去给男人换药。
她还要看看对方缝合后的伤口有没有化脓,如果化脓了,就要把缝线拆开,把脓吸出来。
狂犬疫苗都是给他打了,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狗咬的,打了还有没有用。
草儿走到了床边。
她发现红发男人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她还没伸手掀开被子,就听见男人的大喊声。
草儿不知道男人在喊什么,但大约是让她离远点?
客串护士的草儿对这个“非我族类”的红发异族男人并没有太好的脸色,她和对方都听不懂彼此的话,草儿闭上嘴,不再鸡同鸭讲,而是伸手去掀被子。
男人已经动过了手术,昏睡了三天。
这两天全靠输液和流食维持。
红发男人发出鬼叫,草儿无奈道:“我又不会害你。”
男人还在鬼叫,草儿实在忍无可忍,暴力镇压,她抓住男人的手臂,一把掀开被子。
被子底下,男人什么也没穿。
但草儿并不忌讳——她在大梁朝逃荒的时候,更赤裸的人瞧见过,不仅什么也都没穿,内脏都被挖了出来,还有剥了皮的人,她什么都见过。
到了落阳基地,丧尸经常没衣服,有衣服的才奇怪。
如果忌讳,她早该自戳双目千百回了。
草儿半点没有没有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的自觉。
可能也是因为在落阳基地的时候,男男女女之间都没什么大防,当兵的勾肩搭背,从来不管什么男女,战友互相之间处理伤口,也不会看对方是男是女,又伤在什么地方。
草儿还记得一个经常光顾超市的女兵和她聊天,女兵告诉她,不要相信有些人嘴里说的话,不要信什么女人如何,男人如何,你听了,信了,那你就完了。
你一生都将被这种“你该如何”辖制,时间长了,你也会认可这种规则。
草儿虽然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认为对方说的有道理。
女兵可是读过书的,听说读了三年!
草儿别说三年,一个月的书都没读过,现在对着电视学拼音,还是分不清平翘舌。
声母韵母更是两眼一抹黑。
对文化人,草儿恨不得顶礼膜拜,对方读过书,她就觉得对方说什么都有道理,总之——肯定比她这个不识字的村姑有道理。
草儿认为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又回去给女雇员们说了一遍。
草儿娘更聪明,她知道陈港的亲娘是女状元,就趁对方来超市问女兵说的对不对。
状元说是对的,那就必然是对的。
从此草儿娘认为,女人讲贞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更何况过去他们也没讲过。
女雇员们由此放飞了自我,她们要求学认字——女状元是这么说的,人必须要认字,哪怕年纪再大都要学,要会读书,会思考,才能发现自己遭遇的不公,看清“约定俗成”的阴谋。
她们主动要求学认字的时候叶舟差点感动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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