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身处何地,只要受铃音召唤,便会日夜兼程奔赴长哭崖,孤身作祭。
而如今,这个被铃音召唤,绑上祭台的倒霉蛋,正是司娆。
显然被封印在灵气全无的地方,镇压千年,哪怕曾经是个叱咤风云的赫赫人物,经过千年封印,日日磋磨,早应该化作了一具枯骨。
毕竟祭祀的传统已有近百年,但从未听说过魔王显圣来享用祭品,只有无数鲜血流干后惨死在祭台上的无辜祭品。
此时,祭台周围,众多身穿灰袍的怪人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口中虔诚地诵念着祝词,仿佛在朝圣一般。
他们声调古怪,似是某种古老的祭章,高低起伏地回荡在深谷,仿佛山鬼的低语,诡秘难言。
司娆不能理解,眼下匍匐在祭台边的人,分明从未见过魔王真容,却为何如此虔诚地相信着他一定还活着。
也不知司阮阮从哪里搞到了这样的东西,竟觍着脸说是寄托着美好愿望的礼物。
可是谁让她长了一张纯真可爱的脸,哪怕知道她心中不怀好意,司娆也只当她是想在众人面前作秀,却不想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
伤口流血不止,不断地带走身体的温度,连意识也逐渐模糊。
司娆漫无边际地想着,这祭祀阵法如此诡异,若她死了,定然能化作厉鬼,只是不知死后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没看见,不断顺着指尖滴落的鲜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流通经纬,勾勒出祭台上阵法的本来样貌,刹那间华光大盛!
匍匐在地的灰袍人神情激动,口中诵念祝词的速度越发加快,古怪的声调此起彼伏,在崖下回响。
变故突生!
在阵法点亮的刹那,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风呼号着朝祭台涌来,带着摧枯拉朽之力,飞扬的沙土夹杂着凌厉风刃席卷而来!
白玉似的祭台霎时间被黑云笼罩,祭台边的众人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掀飞出去,口中诵念的祝词变了调,被疾风裹挟拍在山崖上戛然而止。
一种莫可名状的强大威压笼罩此地,众人吐血不止,竟被压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的身躯因恐惧而战栗的同时,也感到隐隐地兴奋
血脉中激荡着的,是大事将成的喜悦!
他们感觉到了。
阵法大成,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降临了。
在场唯一没有感觉的,可能就是司娆了。
风暴的中心,反而格外地宁静。
直到祭台之中,有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升腾而起,逐渐化作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模样,黑夜裁剪了最深的一段夜色制成他的长袍,拖曳在地,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
周身温度骤降,一种幽深恐怖的感觉自他身上扩散,他身上的气息太危险,司娆周身寒毛直竖,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指,心脏因为恐惧而狂跳不止。
来了。
献祭阵法竟然真的招来了什么东西。
他赤足行走,无声地靠近祭台正中。
随着他逐渐靠近,司娆看清黑雾下的脸。山月勾勒出他的眉眼,长眉如墨画刀裁,一双幽深墨瞳凛冽逼人,眼中含着几许不散的冷意,如同山巅经年的积雪,寒意逼人。
分明是一张极清冷精致的脸。
司娆心中狂跳,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恐惧。
是鬼?是仙?
若不是他周身的气息太过冷厉、太过孤绝,竟仿佛是月下仙。
但不论是什么,他都长得太过好看,司娆长睫扑闪,若是早知如此,恐怕有无数人心甘情愿沦为他的祭品。
鬼使神差的,司娆的脑海中竟然回忆起曾经看过的话本,名叫《龙王的祭品新娘》,一度在玄音城很是火爆。
周遭的血味太过浓郁,虽然混杂了其他气味显得有些浑浊,但不难分辨出本身的味道极为馥郁,如同醇香的酒酿。
纤弱的人类少女脖颈纤细而脆弱,肤色胜雪,隐隐露出青色的血管,皮下的血液鲜活、蓬勃,似在诱人品尝。他甚至不用费力,只用伸出指尖,便能划破眼前雪似的肌肤,肆意享用。
司娆看见他往自己这边来了,随着他的靠近,那一股莫可名状的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
他如墨一般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燥意,垂在袖下的手积蓄着力量,疾风骤起,卷起他的衣袍,凌冽风声呼啸而来,一时大地震颤,飞沙走石。
袖袍的一角,忽然被扯了扯。
苍淮动作微顿,祭台上的少女长睫扑闪,一双澄澈干净的小鹿眼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瞳仁中没有恐惧,相反带着几分担忧。
你是山里的精怪吗,他们要祭祀魔王,你快走吧,等会里面的糟老头子出来看到你就惨了。
在大风凛冽的崖底,少女的声音似是月光般清灵。
感知到不同寻常的动静,司娆也有些害怕,她看着困住四肢的锁链,小声道:我是走不掉啦,你快跑吧。
袖下积蓄的力量,原本足以毁灭整座祭台包括祭台上的少女,彻底粉碎他们无妄的幻想。
但不知为何,手中的力量散去了几分。
轰
猛然间,只闻山崩地摇般的一声巨响,与笼罩祭台的黑云一同消散的还有那股神秘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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