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面前人似乎微微一怔,相凝霜更是愈发聚精会神,指尖悄悄捏起诀来。
淡红光芒更灿,她轻声开口,声音低不可查,像一句不会惊醒任何人的梦呓:素玄。
她额角已经出了细汗,自觉十分吃力,依然坚持开口道:从前,你有没有医治过长留弟子相凝霜?
池中男子轻轻一抬眼,仿佛便要启唇作答
然而他慢慢抬起手。
这一个动作其实很寻常,很自然,然而随着他慢慢抬起手掌,室内黏稠迷蒙气氛顿时更甚,相凝霜眸中红光也便慢慢黯淡,只是迷迷蒙蒙的随着他的手掌动作慢慢抬眼。
在他抬至最高点时,她倏然一闭眼,软倒了下去。
温逾白伸手接住了她。
下一瞬,他便已经出了温池,松松披了鸦青色外裳,扶了相凝霜直起身来。
相凝霜已经完全晕晕乎乎,站都站不稳了,他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浅浅一笑,打横抱起了她,将她轻轻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他立在一边,静静低头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太满意,又伸出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
相凝霜原本幻化出来的模样立刻消失,变回了原本的样子,整个人软软伏在榻上,发髻也散乱,半遮了侧颜,似乎是不太舒服,漂亮的眉端轻皱着。
他便坐了下来,抬手卸了她的发簪,用指尖慢慢理顺她长发,又顺着一路抚到她脊背,手法温柔熟练仿佛安抚猫儿。
已经练到了第九重好乖,本该奖励你些什么的。温逾白低眼,神色温柔,眼神却冷清。
他身上每一处气质似乎都如此矛盾,既清雅,又华贵,既温和,又危险。
但阿霜最近闹得实在是太野了些也罢,本就一直拿你没办法。
他轻轻叹息一声,仿佛十分纵容,抬指点上面前人的眉心,温声开口询问道:
最近可是觉得有许多事不对劲?
口吻极温柔,几乎能将人融化。
伏在榻上的人一顿,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无比熟悉、无比信赖的声音,下意识开口应道:是。
都没事的他仍然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哄她入睡一般,一切都没事,一切都正常,你不用想这些,只需要乖乖的,想玩什么便玩什么,等着师尊回来找你,嗯?
好安全,一番话听到耳中如同浸入温水,只让人下意识想要应和:好。
好乖。
温逾白轻轻一笑,又似乎十分苦恼一般:想带阿霜走的,但时机不对,你可能还会怨我
罢了。他俯下身,轻轻吻在她发尾, 闹便闹吧,反正也快了。
好好睡一觉吧。
凉风又起,吹动习习珠帘,鸦青衣衫的如玉男子忽而不见,仿若传说中美人夜来一般,又无声无息消失。
室内寂静,连水汽也冷下来。
本该沉沉入睡的人,此刻慢慢坐了起来。
相凝霜低着眼看向自己的手掌,神情冷淡,像浸了霜的秋。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驿寄梅花
相凝霜抬起手, 看向自己的手背。
原本洁白光滑的虎口上,赫然有一点深红血痕,极深, 伤处已经青紫。
她指尖轻轻一转,便转出一枚银针来。
这是一枚清心针,说来也是侥幸, 她动手之前多思索了一瞬,也不知为什么起了谨慎的心思,从芥子戒中摸了枚清心针握在手中,本来以为用不上的, 没想到却起了大用处。
感觉到不对劲的那一瞬, 她根本来不及惊讶素玄竟然也善惑心之术, 只是立刻偷偷将针狠刺入虎口, 借着虎口剧痛与清心针的功效, 勉强维持住了清醒。
夜色酣然,有皎洁月光穿堂入户而来,她的神色不似平日光艳, 反而凉, 凉如淡淡秋霜。
随即她慢慢缩起来, 抱着腿靠在窗边, 愣愣仿佛什么都没想。
当事实太过清楚明了时,反而让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刚刚那个人是温逾白。
她的惑心之术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这么轻松破她的术, 更遑论语气、口吻、咬字、举止,即便是皮相不同, 也很明显了。
相凝霜不明白。
她不明白温逾白到底在做什么, 也不明白为何他明明活着却从未曾找过她, 更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以及她的记忆问题,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相凝霜从前还觉得,就算温逾白这个人心如海底针,她也能凫下去在海里游个七八天,但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她整个被海浪给打翻了。
越想越气,她的心情从开始的茫然变成了愤怒,想到上辈子身死的自己,顿觉自己简直就是个冤大头。
他怎么能这样,骗别人也就算了,连徒弟都骗。
她现在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愤愤骂着温逾白的同时,她最终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就是她根本不了解他。
面容也陌生,言语也陌生。她无意识摸上她发尾,神色不明。
那个过界的吻,也陌生。
相凝霜又慢慢伏了下去,把自己缩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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