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皱眉,抬眼看她:你是朕的女儿,你瞧中的人,朕怎会成全给旁人?
这话再正常不过,可语气里不容置疑又自然的偏袒,却一下让她有些发愣。
两年之前,她也一直以为父皇对她至少有些血缘相关的宠爱,哪怕母妃在宫中地位不高,恩宠也不隆,可母妃素来不争不抢,这样平静怡然的日子,对庆云宫来说,已经足够。
至少父皇每每见了母妃都神色温柔,所以江念晚对自己这位父皇,自也是敬爱有加。
直到那件事发生。
那个时候,父皇没有见庆云宫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给过一句话的解释和安抚。
自那日江念晚才明白,于一个帝王心中,家国纷争永远比情义恩爱重要得多。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先是皇帝,才是自己的父亲。
对他失望了这样久的时日,江念晚很久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此时却忽然觉得,他似乎也没自己心中想得那样糟。
他是狠心凉薄,却也真心为她着想。
江念晚心头微动,低头掩盖住自己的神色,躬身拜谢。
儿臣谢父皇成全。
你给朕省心些就是对朕最大的感谢了,皇帝神色绷着起了身,朕还有事先走了,你你问完功课早些滚回你宫里去!
江念晚站起身来,应了声是,而后一把拉住陆执衣袖,眼角眉梢都是小雀跃。
却不想父皇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
江念晚立刻放手,站得不能再直。
皇帝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而后目光移向陆执:你手腕上那玩意,若让旁人瞧见成何体统!
陛下说的是,臣定然藏好些。陆执郑重回道。
全无取下来的意思。
皇帝深吸口气迈出镜玄司,陆悬辞,你就陪她一起胡闹吧。
陆执秉礼一揖:恭送陛下。
恭送父皇。江念晚忙跟着他一起行礼,而后悄悄低下头,忍不住偷笑。
唇角弧度快扬上天了。
*
父皇没有骗她,旨意经了礼部,没几日就下达至了长云殿。
婚期定在岁尾,说是礼部纳了吉的好日子。
江念晚连抱着明黄的圣旨瞧了几日,还有些回不过神。
只觉得唇边的笑意压不下去,有无法言喻的雀跃和欢喜一起涌上心尖尖,让她无法控制地开始期待。
她好像真的要嫁给他了呢。
快入冬了,皇城中的气氛比往常更宁和安静。
我就说父皇怎么肯突然下旨,原来是你亲自去求的呀。小姑娘略带骄矜的声音回荡在镜玄司中,歪头瞧着陆执。
陆执轻笑认下:是我亲自求的。
江念晚轻咳一声,抬起眼睛瞧他:怎么这么懂事呀。
陆执衣袖下露出半截发带:收了公主的定情信物,不敢不尽心。
江念晚小脸一红:谁说这是定情信物啦?
不是吗,陆执回身瞧了一眼内室,温声道,我还为公主备下了回礼。
江念晚飞速改了口吻,我现在觉得,也可以是。
镜玄司的内室中有不少精美箱奁,堆叠在一起,十分拥簇。
怎么这么多礼箱?江念晚惊呼出声。
我不常回府,一些官员就将贺礼送到了镜玄司。陆执应道。
江念晚神色复杂地瞧着这近乎将整个内室的堆满的贺礼,想着自己宫中全部的也就和这差不多。
她与宫中大多数人都是泛泛之交,除了江念珠真的为她打了个南红玛瑙的床榻以外,其他各宫也多半敷衍。整个宫中对于她与帝师定下婚约的态度不一,震惊之人居多,似乎大多也并不是真心庆贺。
怎么了?陆执瞧她沉默,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着给你送礼的真多,江念晚摸着一个镂空长漆盒,艳羡感慨,连外盒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哎。
这是什么话,陆执微抬眼,缓声,我的什么不是公主的?
是吗,都有什么是我的啊?江念晚抿着唇,故意拖着声音问着。
身心都是,公主想要哪一样。他侧过眸些许,凝着她低声道。
他乍然这样转过来,江念晚来不及避,直直撞进他的视线里,却觉得他这目光好像划过一丝笑。
身心身什么身呀!
江念晚耳际烧起来。
忙移开视线,急匆匆道:不是说要给我回礼吗,哪呢?
正巧有个精致的盒子摆在他身侧的桌案上,江念晚瞧着小巧,一把拿了过来。
是这个吗?
陆执回眸瞧了眼:不是,那是沈野送过来的。
他好生小气,就就送你这么大个贺礼?江念晚瞧着这玉盒合得很紧,只觉得握在手中触感微凉,似是西域那边产的冷玉。
宫中曾用此物来护子母绿这样的名贵绿宝,以保其不受高热影响而裂纹。
他说是从南境寻来的新奇物件,公主若好奇,不妨打开看看。他方才忙着,也还未来得及打开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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