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浑身一震, 霎时惊醒, 再细看隔窗相望之人, 顿觉她方才的惊叹定是错觉, 沈阎王分明是绯衣阎罗, 不然怎会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 也不知看了多久。
沈阎王可从来都不喜熏香, 站在那儿是又想做什么?
她从来都看不懂沈遇的眼神, 那双深沉似寒潭,好像什么都不曾放在眼里,又好像藏匿着世间万物。
她阿爹说,一个人的眼神就如同一个人的心。
能看透一个人的眼神,就能看见他的心里。
沈阎王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反正她也不关心,而且现在可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沈遇站在那儿,丝毫未动。
温虞屏气凝神片刻,放下香囊,站起身来,步伐徐徐朝窗前而去。
夫君是何时回来的?
想来夫君还未用过晚膳?
瞧夫君一身寒气,我这就去让人备热水,夫君先洗漱更衣,再用晚膳罢。
多么完美的脱身借口,温虞转了身就打算出门去。
不想,刚转身,手腕叫人给轻轻握住。
沈遇拉住可她的手。
我洗漱用膳都不迟,夫人不必担心。
温虞毛骨悚然,谁担心他了,她想在就想离开这里好不好!
可不等她再寻个离开的借口,又听见背后传来,夫人制的何种香?
温虞深吸了一口气,浅笑着回过身去,那花我倒是不认得,但香味极不错,所以我将它采来,制成了香囊,也好多留几日香气。
她带着几分恍然之色,轻挣着被沈遇握在夫君不喜欢熏香,那我这就收起来。
温虞心想,她以后定要天天佩戴着各种浓香,沈阎王远着她才好呢!
沈遇淡然道:谁说我不喜欢?
他忽而微微向前探身,将距离拉近到呼吸之间。
分明还隔着一道墙,温虞恍然间,却觉着他的身影能全然罩住她,就像是织了一层天罗地网般。
这可不太妙。
她得快点逃走。
小骗子还想逃?
沈遇轻笑一声。
大抵是此间香气馥郁。
那些个从昭狱带出来的郁气,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他轻声道:我说这香特别。
是因为它特别好闻。
温虞惊呆,一瞬间张大了双眼。
沈遇就看见,那双漂亮的褐色瞳孔中,不止倒映着夜色,还有他。
*
嬷嬷,姑爷是不是生气了?
您瞧他怎么隔着窗户,抓着姑娘的手不放呢,一定是生气姑娘在制香。
陶桃站在陈嬷嬷背后,远远地探头看着西厢房,忐忑不安的问道。
咱们是不是该过去帮帮姑娘,免得姑爷又伤了姑娘。
陶桃说着说着,就大着胆子准备上前去替她家姑娘出头。
陈嬷嬷颇为无奈,很是想要好生同这没长心眼的小丫头说道说道,但可不是现在。她眼明手快的将人给拉住,低声道:你这不开窍的丫头,还不快随我去趟厨房吩咐人备菜。说完,就将人给拉走了。
姑娘可是连午膳都还不曾用过,想必早就饿了。
姑爷这会子才回来,定当是也不曾用饭,很该整治一顿美味饭菜出来,今日可是搬家头一日呢,不坐在一起吃顿饭,岂不是有遗憾。
陶桃一步三回头的走着,生怕她家姑娘会受半点儿委屈。
陈嬷嬷倒是喜上眉梢,边走便乐呵。
她们杵在这里,打扰人家夫妻二人谈情说爱,花前月下的,是很不该的。
但愿这二人早些交心,这日子哪里会有过的不好的呢?
*
特别好闻?
这四个字,竟然有朝一日会从沈阎王口中说出来。
温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从来都不喜熏香,又怎么会夸赞香气好闻。
看吧,她就知道沈遇不正常,并且症状还越来越严重!
阿娘还想让他们赶紧有个孩子。
可如果孩子也不正常,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温虞的心情可以说得上是一言难尽。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沈阎王恢复正常呀,谁来帮帮忙。
大罗神仙千千万,谁能显显灵,若是灵验,她定是会虔诚还愿。
沈遇一向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他收起了继续逗人的心思。
虽适应了她在耳边聒噪,可也想让眼前人停止愈发离谱的胡思乱想。
他终于松开了手,轻声说道:夫人,下雪了,回房吧。
温虞神色一怔。
那被松开了的手腕,忽而有些凉意,温虞忍不住手指蜷缩捏在掌心。心中不免嘀咕,沈阎王是背后长了眼睛不成,怎么知道这会儿在下雪。
她绕过沈遇的身影,抬眼看过,果然此间夜空里,烛光照影处,不知何时,又开始浮着轻缓旋转飘落的白净雪花。
晴了整个白天,此刻又陷入了大雪的世界里。
也许是这场雪来的无声无息,而她发现时,又已经洋洋洒洒、轻描淡写的落满人间。
夜里的雪,比白日所见的雪,倒是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温虞看的一时屏息,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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