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川翻开账本,粗略扫了两眼。
同一时间,几位管事轮流向她禀报重点情况,比如哪家铺子出现了重大亏损,上月某天的营收额突然暴增,或者暴涨
总的来说,其他三位管事手底下的铺子,状态都还算平稳。
只有袁管事,战战兢兢:整月的进账,比上个月少了近半成,差额都很平均
袁管事手下管的,正是燕家大本营所在、苏州崇明县的铺子。
往常,他总是最受其他人羡慕的那一个,因为有什么新品,燕家都会先从崇明上,而后才是其他人那边。
可这回
说起来只是区区半成,但坐下的人谁都知道,仅这半成银两,就不知是多少平民百姓,一生都可能赚不足的数量。
燕灵川还在看账本,没说话。
袁管事愤愤不已:都是那温家,若非他们门前揽客的那些姑娘,也不止于此。
这温家,之前那批布出了问题不说,如今还净使这些下作手段,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他显然对那些姑娘很是鄙夷。
袁管事。燕灵川淡淡出声,打断他的话,从账本中抬起头来。
她微微蹙眉:那些姑娘,只是展示布料和衣裳的模特,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又不是花楼,怎么就成了揽客?
小姐教训得是。袁管事脸上一热,垂首说道。
可他心里还是不甘:温家挤占了他们的客流,小姐怎么反倒还帮着竞争对手说话?
燕灵川将账本一并放好:好了,只是少了半成进账,不算什么大事,你们一切如常便是。
小姐。另一位姓金的管事犹豫地看着她:不若,我们也效仿温家,招一些模特在门前展示?
这几日吴县那边,我已经瞧见有布庄这么做了,恐怕
吴县燕家的铺子,营收本就不如崇明这边了,若是再没有什么动作,岂不是会比崇明还惨?
可小姐竟然要他们一切如常,金管事心里着急起来。
燕灵川瞥他一眼,微微叹气。
金管事是她手底下最年轻的一个,不过而立之年,思维活泛,很是提出了不少好建议,但往往也沉不住气。
她随意道:你若是想,回去后试试也行,不过不可请长工。
长工往往比短工便宜
金管事疑惑:这是为何?
燕灵川耐心解释道:温家此法,在于借模特之身,展示布料和成衣之美,固然新奇,但正如你所说,极易被人效仿。
吴县那边,还只是初露苗头。
崇明这边,可是在温家推出模特的第三天,就陆续有许多布庄效仿其行了。
燕灵川:客人纵然会被一时的新奇吸引过去,然效仿的人愈多,此法成效也就愈低,若温家的布料质量没能跟上,自然也就泯然众人了。
我这么说,金管事你可明白了?
原是如此!金管事恍然大悟,想到自己方才的质疑,不由羞赧道:多谢小姐指点。
燕灵川笑了笑:你这样很好,有问题只管问我便是,若是先斩后奏,才怕是会酿成大祸。
金管事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他们都是打工人,拿的是主家的提成,谁会吃饱了想不开,忤逆主家的指示?
谈完工作,燕灵川与四位管事又说笑了一会儿,送他们离去。
之后,她令车夫驾马,墨香扶着她坐上马车,去往城郊的作坊。
作为知名布行,燕家自然也有种桑养蚕的地方,并着作坊,两者一同坐落在城郊。
种桑养蚕,最适宜的时间是春夏。
如今已是三月初,乍暖还寒,真正养蚕还要再等些时日,不过住在此地的养蚕人已然开始准备起来了。
燕灵川此行,督促他们开工是其次。
她的主要目的,是来看云锦的进度。
再过两月,即是太后的六十大诞。
燕家能屹立不倒,固然有产业链大、家底丰厚的原因,究其根本,还在于他们家的祖传秘法:云锦的织造技艺。
马车低调地停在了布作坊外。
墨香扶着燕灵川下了马车,管理作坊的胡管事早在门口等候,见此迎上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小姐。
嗯。燕灵川微笑颔首。
小姐是来看云锦的吧?胡管事弯下腰,伸臂引路:已经准备好了,小姐您这边请。
院外,一座座挂布架上挂着各色布料,燕灵川跟在胡管事身后,穿过其中,进入布作坊。
内院是染布的地方,燕灵川未曾停留,只与染布工打了声招呼。
再往后,便是织布、放置成布的屋子。
胡管事引着燕灵川进了其中一间小屋。
布架上,一条不过六尺的布料,被一根竹竿悬挂其上。
灿若云霞的绸缎,表面看起来光滑无比,但触手摸去,又会被其温吞厚重的手感所吸引。这匹云锦用的是银线,搭配浅青的底色,更多出一种缥缈仙气来。
燕灵川称赞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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