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字似乎说的有些哽咽,时春看不到背对着她的皇后的脸色,她站起来看着皇后走出长春宫主殿,那身影瘦得惊人,在风雪中有些要被吹跑的萧瑟感。
璎珞追在她的身后跑了出去。
大雪吹过,盖住了地上凌乱的脚步。
一转眼,乾隆十二年至。
除夕前夜,九阿哥薨,皇帝赐名永玥,谥号顺慧亲王,入葬端慧太子园寝。
除夕夜皇室家宴,富察皇后朝服出席,端庄依旧,面容憔悴,宴席上频频走神,散宴前皇宫燃放焰火时失态淌泪,被在座后妃亲王收入眼中。
当晚,帝后间爆发了这些年来最大的一场争吵。
吵架内容无人可知,翌日,皇帝下令,皇后身体虚弱,更兼养育皇嗣屡屡不利,令纯贵妃代为抚养六阿哥,娴贵妃暂辖宫权,待皇后身体大好后再行归还这两项权力。
富察皇后一下子病倒了,长春宫下了钥,皇后亲口下令内务府,把自己的绿头牌撤掉了。
至此,帝后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转圜。
外界消息传得纷纷攘攘,帝后关系失和是这一年开头最大的传闻,外人总想刺探些什么,但到底也无法知道更多的消息。
三月十日。
璎珞打包着自己的行李,一边不停地嘱咐着明玉。
明玉站在一边努力记着,然后皱了脸道:“璎珞,你就不能不出宫吗?这段日子娘娘的状态不好,你还要留下我一个人在宫里,万一纯贵妃上门了,我真的应付不来啊。”
璎珞皱紧了眉:“我也不想,可阿玛突然伤了,于情于理我都该出宫照顾他,算一算,我已经几年没有出去看过他了,这未免说不过去。记着,若是纯贵妃来了,不论如何,不要让她进长春宫,免得刺激了娘娘,况且我总觉得纯贵妃很危险。还有,我走的这段时间,切记看好宫里的人,有任何异动都要注意。”
明玉点点头:“好,我听你的,璎珞,你一定要快些回来啊。”
璎珞说:“我只明日出去一天,待第二天宫门开了就立刻回来。”
与此同时。
主殿内。
皇后靠在枕头上,垂眼,从跪在地上的人手中接过一封信。
“这是什么?”
琥珀跪在地上,略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回皇后娘娘,这是三少夫人出宫前留给奴才的,奴才也不知道这信的内容。”
“尔晴?”
容音有些怔忪地道,去年尔晴求她进宫,她心软让她呆在宫里,待她悄然见过褔灵安后便让她出宫回了别庄,这件事已经被容音忘在了脑后,如今乍一听到,从脑中回忆了片刻,她才从自己一片悲涩的记忆中挖出了这件事。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让琥珀下去:“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琥珀退下,直到殿门口才转了身,她看了眼四周,没有看到璎珞和明玉的身影,才加快了步子离开,心却怦怦直跳。
她想起当日尔晴离宫前,把那封信给了她,直言让她在皇后身体一蹶不振的时候背过众人交给皇后,尤其要避开璎珞和明玉,当时琥珀还吓了一跳,特别是听到那个“一蹶不振”的时候,那句话似乎已经注定这不是一封简单的信。
她不知道尔晴要干嘛,但当初尔晴对她有恩,想来应该不会是会害了娘娘的事。
这夜,璎珞来向皇后辞行。
她伸手去碰皇后的枕头,被皇后喝住。
富察皇后亲自把枕头放平,碰到枕头下的信封,手指微微颤抖着。
她伸手握住璎珞的手。
“璎珞,你有没有想过,出宫嫁人?”
璎珞怔住,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问道:“娘娘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这个。”
皇后笑一笑:“没什么,只是我想,让你一直在宫里呆着实在是蹉跎大好的日子,我怕我这日子是没多久啦,但就是放心不下你,你这性子呆在皇宫里,实在是折断了翅膀,太可惜了。”
“娘娘在说什么,”璎珞有些生气地抽回手:“您还年轻,还有好长的好日子等着您呢,怎么能咒自己?”
皇后不反驳,只是有些纵容地看着她笑。
璎珞跪下把头贴在她的手上:“奴才不要出宫,奴才要永远陪着娘娘,陪您一辈子,陪您看和敬公主出嫁、看六阿哥成家。”
皇后伸手摸着她的头发:“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根本不是该呆在宫里的性格。”
她眼神坚定起来,已经下了决定。
璎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心慌,她皱紧了眉,面上半是认真半是撒娇道:“娘娘要等奴才回来啊。”
她紧紧盯着皇后的眼。
皇后笑得没有一丝异样,她温柔应声:“好。”
三月十二日,宫门开,璎珞背着行囊,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宫。
同时,富察皇后躺在床上,盯着床头的流苏,冷声道:“传我的话回府里,喜塔腊尔晴,这一辈子再不能回京。等傅谦再娶的时候,悄然让她去了吧。”
明玉有些茫然,但慑于皇后此刻的冰冷,立刻应声下来。
皇后闭了眼睛。
一切都过去了。
这半生的恩怨,都要过去了。
和敬、永琮。
她默念,想到她两个仅剩的孩子,一个养在太后膝下,一个养在纯贵妃的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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