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几人身影挡住了仅存微弱的光线,相隔几步的距离,已经昏暗得看不清彼此。
玉衡早已躲在黑衣少年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忽而与元宝视线相撞。本就紧张万分的少年撞上小师妹不由自主朝下的视线,心里仿佛预感到什么,唇齿不由自主地哆嗦。
他仿佛僵住了,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向下看去
一条蠕动黑雾化成的触手,悄无声息地绕过衣袍,缠上了他的脚踝,正在收拢。这触手如同阴冷黏腻的黑蟒,飞速攀附而上,引得众人脊背一阵阵发寒。
咯咯少年紧张惊恐到极点,牙齿不受控制地碰撞着。
谢折玉皱眉,凝神掐了个法诀,正待出手。
区区阴魅,竟敢寻上仙家作祟。
一道清朗女声骤然响起。
重华冷然一笑:我佛渡恶!
少女青丝高束,双手合十,闭目观心,英气的五官竟现出几分佛陀的悲悯神色。
金色辉光铺洒而下,宛如圣光降临恶狱。
触手化为数股黑雾,骤然消散在佛法之中。
阴冷无比的寒意倏忽间褪去,元宝只觉得一股暖意覆裹全身,僵住的手脚恢复了知觉,少年急忙靠到重华身边,眼角似有几分泛红。
重华叹气,收了佛法手势,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小师叔,那边好像有个孩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卿兀地出声,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微微闪了闪。
谢折玉闻言,下意识看了看玉衡师妹,面上一滞,仓促转头,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明明少女声音正经,对上她明亮的眼神,那句话落在他耳朵里,却似有一丝细细的线反复缠绕,又甜又软。
他不敢细想其中缘由,慌张点头:好像是。我们过去看看。
众人小心翼翼走过乡间小路,来到青瓦白墙的低矮房屋前。
屋子大门紧锁,谢折玉抬头打量四周,发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幼童,正趴在房梁上,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这边。
幼童眉眼稚嫩可爱,此时皎月当空,映得他的双眼明澈如雏鹿。
但不知为何,谢折玉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运气凝神于双目,试图看得再清楚些。
见谢折玉望来,小孩刺溜一声,灵活地滑下瓦片,消失在夜色里。
奇怪,这小孩明明看见我们了,也不给我们开门。算了,我去敲门吧!
化作玉衡的沈卿快走几步上前,立在方才那幼童家门前,叩叩轻敲门扉。
连敲几声后,老旧腐朽的木门缓缓从里推开,发出沉闷声响,在这静谧无声的四周,拉长缓荡开来。
吱呀
柴门留出一人缝隙,里面传来一道轻柔女声,细听之下,似有颤音。
哪位?
话音刚落,缝隙间探出半道女人身影,面容姣好,眸中满是警惕之色。
乍一看门外陌生四人,女子脸色微变,就要回身关门。
元宝一心挽回刚入村时被阴魅吓掉的颜面,连忙挡住木门,这位夫人且慢!我们是来除妖的!
少年缓过心神,满脸严肃,之前此地有何异常,还望夫人告知一二。
屋子不大不小,正好三进带着一个院落。
主屋光线昏暗,女人将半台红蜡点燃,如豆灯光跳跃着,照亮室内光景。
她半倚在炕边,垂眸静静望着烛台,一滴烛泪缓缓划过。
女人冷不丁开口。
你们快走吧。
四人面面相觑,玉衡一脸天真,向元宝投去疑惑的目光,又转头看向案桌前的女人。
女人低垂头颅,毫无生气地涩声道:先前也有仙门道长前来,说要除妖。
那后来呢?
元宝急急出声询道。
女人缓缓抬起头,转了转黑沉沉的眼珠,盯向元宝,
后来
-
不知从何时起,村里人都传闻,这青山村里潜藏着妖怪,家家户户皆是惴惴不安,生怕哪天自己家着了道。
人心惶惶之时,有一蓄山羊胡,着八卦袍的中年道长出现在村口小路上。
道长仙气凛然,听闻青山村的怪事后,胸有成竹允诺,定然将那妖魔捉拿,彻绝后患。
村民皆感激涕零,将道长奉为座上宾,尽心供养。
月圆之时,除妖之夜。
众人皆忐忑不安,道长却迟迟不见踪影,实在等不及,有那胆大的寻到其院里,敲门无人应答,只听得细微的水滴滴答声。
众人惊惶,合力推开门。
迎面是一张惨白浮肿的人脸。
道长头朝下挂在房间横梁上,早已气绝多时。两道血泪如壑蜿蜒而下,悬空而落,滴答作响,地上已经淌成小小的血泊,两颗眼珠掉在血泊中,被血泪污染得脏浊不堪。
-
胆子小的元宝听到开门那段,惊惧得向后一仰,险些撞翻了自己的椅子,在场的其他人也觉得浑身泛过一阵寒意。
烛火明灭,光影晦暗,女人的嗓音却冰冷得像在说什么寻常的乡野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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