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难以置信:“你瞎说八道什么!”
他赶忙去看洛棠,却未见到盈盈垂泪的眼, 只是见到了少女淡漠的视线。
洛棠抬头, 压着被气出的头疼, 一字一句道:“崔大人说话最好说清楚,是霍小将军对我纠缠不休,而非我们二人彼此间纠缠不休,这遣词造句,您是最擅长的!”
崔绍顿住,眼眸微微压低,终于扭头凝视她。
洛棠再没作出娇弱惹怜的模样,也从未如此冷淡对过男子,在场一众人的视线自然都落到了她身上。
可如今,洛棠再没了以往那种沾沾自喜。
她恶心透了。
一群自以为是的臭男人,一群非得要她不顾廉耻悉心勾引,才肯赏她半分体面的臭男人。
霍光哑口:“洛娘,崔大人不是这个意思……”
“大人的意思岂容我猜?”洛棠破罐破摔般瞪了眼茫然无措的霍光,“霍小将军也不必再为我的事烦扰了,继续做您自己的事去吧。”
提到自己了,崔绍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他原本以为洛棠只是恼怒霍光,现如今才发觉,她连自己也一同恼上了。
先前那些事他都未同她计较,她反倒先甩自己的面子了?
他问:“……我说错了吗?哪怕今日你没做什么,以往呢?”
洛棠抬眸看向这位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心中沉甸甸的。
真要辩论,她当然辩不过对方,可这不妨碍她越发的痛苦难受。
她扬着脖子,突然笑起来:“以往确是我错了,可我不过说了几句话,流了几滴泪,就能叫某些人动摇,可见得某些人本也不多么坚定。”
“凭何你们男子在外,可以流连春光纵情声色,我不过是想替自己谋求个好姻缘便得受到低看?”
“但不论说什么,洛娘错便是错,如今洛娘认清了,贵贱不可同论,诸位贵人,洛娘也不会再叨扰了。”
洛棠真心感觉有些疲倦,这些个男人,要不是精明过头,与他们相对总叫自己担惊受怕,要不就是愚笨无脑,真要出了事,也不是个能护得住自己的。
她倦了,不想伺候了。
她突然有些怀念同谢凤池撕破脸的那段时日子,他把玩她,催折她,却从未在此等事上叫她真正体察过心寒。
或许只有真正卑鄙的人,才能了解彼此。
洛棠吸了口气,扭头将牛车角落里的一柄生了锈的小短刀□□。
“洛娘!”霍光一见那刀便傻了,赶忙跳下马车要制止她。
庞荣等人也吓了一跳,以为小娘今日竟是要当一回贞洁烈女了,那也能不能先将证词写了再烈啊!
“小将军止步!”
洛棠轻呵一声,声音有些嘶哑,但如山泉撞上青石,清晰又冰冷。
她挽起一抹青丝,毫不留情地割断下来。
“洛娘不会做傻事,只是今日断发明志,往日绝对会再重蹈覆辙,给诸位徒添不悦,也叫崔大人放心,不会再有不正经的女子来你眼前示好。”
崔绍勒住缰绳的手猝然握紧,死死盯住那一道落地的青丝。
洛棠见众人再无声音,转身毅然决然地往外走去,路过傻眼的庞荣时,冷声道:“明日此时,我会托人在此将证词交予诸位。”
庞荣一顿,还未说话,便听洛棠笑了下,说道:“那日分别,我本不知他们给侯爷设了什么局,不过料想侯爷也不会原谅我,但这次给了证词,我自认为仁至义尽,我不欠他了。”
他们看不上她,觉得她不检点,处处都是错,她心中其实一直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没错,可到了今日也不得不承认,这世道就是这般,她想为自己多争丝毫都是逾越。
特别是,当她发现,原本认为最稳妥的退路也成了魔窟,六皇子对她存的根本不是姐弟之情后,她整个人都宛若被雷劈傻了。
恶心透了。
如此这般,她先前那股一直想争一争的念头终于熄了。
当洛棠到了好姐姐的别苑后,被人惊呼着发现,她终于撑不住了连续的神经紧绷,倒头便睡了下去。
这一睡便是半日,好姐姐那牙牙学语的小童去了她屋中三次,她才挣扎着睁开眼眸。
好姐姐匆忙赶来,见她忙不迭又要给谢凤池写证词之后,一个头两个大。
“你上次来还是为了崔绍,今日怎么又为了谢凤池了?棠棠,你这些日子,究竟出什么事了?”
蓦然被身边的人关心了,洛棠也是忍不住,边哭边简单说了不涉及秘辛的,眼泪打湿了宣纸,听得好姐姐目瞪口呆。
“你也是胆子大的,竟敢同这么些人沾染,这些,这些……”
这些男子哪一个拎出来,不是能叫京中抖三抖的?
“姐姐说的是,是我错了。”洛棠忍着泪,努力将手中的笔稳好。
她要将证词写得清清楚楚,谢凤池是她一切苦难的源头,她只要与他彻底告别,她这短暂的几年,也就该放下了。
之后不论是靠着自己写字写话本赚点营生,还是远走他地,再觅良缘,都与繁华却叫人恶心的京城无关了。
好姐姐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心中知晓如今洛棠是块烫手山芋,留她在此或许会危及自己与小宝,但洛棠又如何不知呢,她来了之后几乎不出声不出屋,也是怕给自己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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