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够了吗?”仉南星单膝蹲下,与她平视。
“这么多年,我知道仉怀安对不起你。你变成这样,我心疼,哄着你,宠着你。”无论阮清芳怎么闹,他都以怜悯劝慰自己释怀。
阮清芳讷讷抬头,愣愣看着面前的仉南星。
仉南星回视她。“但是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装聋作哑,看着你疯。你根本就没病,装疯扮傻这么多年,折磨自己折磨星航,仉怀安可曾回头看你一眼?”
“现在你满意了吗?”仉南星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以前那个乖顺的儿子荡然无存,冰冷问:“你逼疯了我,亲手撞了你的儿子,阮清芳,你开心吗?”
“不!不是我!”阮清芳摇头,抱着头惊恐尖叫。“不是我的错!是他,是他非要挡在我面前,我不想撞他,我要杀的,是那个贱种!”
她猛抬起头,一晚上未眠眼中布满血丝,死盯向仉南星,指着他骂。
“为什要阻止我,你阻止我,他也阻止我!为什么我的儿子都要帮着那个贱种跟我作对!我是你们的妈,我生养了你们,你们却跟仇人一起跟我作对!你们这些东西,你们这些白眼狼!”她说着抓起地上野蔷薇枯枝荆棘抽向仉南星。
“白眼狼,打死你们这些白眼狼!”
仉南星歪头躲避,小臂被划伤,上次结痂的刀口又开始流血。他眉头一拧,上前强硬抓住她手逼停,恼了说:“我是你生养,是你带大。我应该被你控制,我死了,把这条命还给你,我应该的。”
“但你没资格说阮阮!”
那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得到过阮清芳一点爱。连基本的“吃穿不愁”都不曾拥有,现在却还要因为骨子里那点血继续被绑架顺从。
这是什么世道?
仉南星记得那天晚上他随手打发抢劫犯的腕表,阮芳雨捡起来,心疼地磨蹭裂痕的玻璃表盘,小心翼翼问‘是不是很贵?’眼中谨慎又羡慕。
他从小就过得贫穷落魄,他和仉星航唾手可得的东西,对阮芳雨而言却是不可及的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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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芳。”仉南星喉咙滚了下,睥着她问:“你知道那个被你丢弃的孩子从小是怎么过来的吗?”
阮清芳想挣脱,仉南星紧抓她手腕,冰冷又强硬说给她听。
“在你享受美味珍馐,动辄砸家里东西的时候。他被一个瞎眼的老太婆收留,住在连厕所都不如的棚屋里,连吃饱都是问题。”
“你穿过十块钱两件的衣服吗?你会为了两百块钱在酷暑天里穿玩偶服在大街上任人冷眼吗?你知道他连吃你嗤之以鼻的地摊煎饼都得再三考量。”
不同阶层的人,做不到相互体谅,仉南星再怎么形容都觉着苍白,因为他们这样的人想象不到,在那种条件下,人如何能活。
仉南星狭长眼角润红。
“你是生了他,给了他一条命,但你让他从小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有娘生没娘养。”
“生而不养,你当初何必生他,何必让他来这世间一遭受那么多罪。”
他豁然松手将阮清芳重重摔在地上。
阮清芳瞪大眼睛,从小打不还手的儿子竟然敢推她,梗着脖子嘶吼。
“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没资格说你。”仉南星哂笑蹲下去,讽刺说:“我骨子流着你给的血,吃着你喂的饭长大。”
“但航航和阮阮,跟你没关系。”
“妈。”仉南星拉着她抗拒挥舞的手,极轻极轻说:“我知道,撞人的事我爸会帮你摆平。”
仉怀安对阮清芳即便没有感情,但也要面子。
“我想过了,家里关不住你。我送你去精神病院吧,那里更适合你。”
阮清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又惊恐看向变脸的仉南星,奋力将他往后一推。
“你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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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仉南星这次没有反驳,也没有往常压抑情绪耐着性子哄她。他坐在地上大声笑了起来。
“我早就疯了,你刚知道吗?”日复一日,仉南星早已对周围一切厌烦疲惫,为什么他要夜夜笙歌放浪不堪,唯有这样,才能抑住寻死的冲动。
“你知道吗?”他歪头,指了指自己,脸上挂着笑,泪却无声息从那张俊脸上落下,像只木偶,违和又诡异。
“你引以为傲的孩子,你拿来争家产的筹码,是个疯子,是个神经病。哈哈哈哈哈哈哈。”
仉南星躺在枯枝烂叶杂草丛生的地上,让心底的魔鬼放肆蔓延。他替阮芳雨不平,可他又羡慕阮芳雨,羡慕他在这世上还有归属之处。
生而不养,像他被养成这样也是悲哀。
“阮清芳,你不配,你不配做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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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仉南星带仉夫人回去的路上,谭曜州打来电话。仉南星正在开车,瞥了眼旁边还算平静的阮清芳,自从他揭开自己的病情,对方似乎就深受打击,沉默又安静。
仉南星摁下蓝牙,声音从车内音响阔出。
“喂,曜州,怎么了?”
谭曜州身后传来医生和器械的嘈杂声响,他注视着仉星航亦步亦趋跟着离开,站远了些,说:“那个Omega已经脱离危险,正在转ICU,这边我安排了最好的设备和陪护,你弟弟也在旁边守着。”
仉南星总算送了口气,命能保住,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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