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夜听完眼睛都变得更亮,衷心祝福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在心里暗暗说,她也一定会的。
成为温柔自洽的恋人,并肩作战的同事,经过岁月验证的朋友。
是无论何时何地想起,都会备受鼓舞的一件事。
跟梁季禾留给她的备注一样,欧洲的节奏总是在下雨时急躁,在晴天时悠闲,交替而来的雨季将时间轻轻松松推移到四月,放在国内,应当是最好的流萤柳莺的季节。
在这里,街道多了几分空旷和陌生,少了一些委婉熟悉的浪漫。
写在日记里的话,也大多数在电话里都告诉过梁季禾,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认真听,每一次都是等到她撑不住合上眼他才会挂断,有时候甚至会一直连着,早上醒来就会听见他隔着白夜的早安。
时针有意义地游摆,文字赞颂这些热烈而盲目的玫瑰。
昨天。
我们在苏黎世降落,去往英国的路上选择了火车,我跟一个漂亮的香港小朋友邻座,她会说英语、粤语和日语,她害羞又小声地问我,“姐姐,我们可以聊一个天吗”,我感觉我像是踩在丝绒蛋糕上,实在是太可爱了,完全没有办法拒绝她,她教我唱了一首粤语儿歌。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求丰收雨点降下,花儿别怕,红花开笑一笑吧。
我们在火车上超小声地一起唱了好几遍,我觉得粤语歌好好听,我大概能理解你喜欢粤语歌的原因了。我正在跟剧组里的音乐老师学吉他,只会最简单的几种指法,等我多练习几百遍。
我想唱一首《最爱》给你听。
今天。
有一个好消息,剧院新增了一场演出,地点设在奥地利。我记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看电影《爱在破晓黎明前》时,你跟我说过的地方,也是男女主角互生情愫的地方。
还没有定下具体时间,如果可以,我很想跟你一起在维也纳下车。
在雨中奔跑,在街道上追光,在没有人的地方接吻。
明天。
我明天要去参观你的母校啦,而且我特意选择了物理学院的课,我连名字都看不懂,但是我只要想到这是你曾经上过课的地方,我就觉得时间好像会穿梭,我们好像平行时空里变成了同学。
我不是从小失去母亲的陈子夜,你也不是从小失去父亲的梁季禾。
我们会认真听课,你会给我讲解听不懂的地方,我会偷偷在你的书包里塞一个小熊挂件。
阴天。
我至于忍受不了吃面包了,我跟July找到一家韩国人开的中国餐馆,实在是太难吃了,我第一次吃到汤汤水水的麻婆豆腐,而且辣味有一点奇怪,但是我们没有放弃。
到晚上,我们按照你的指引找到了KwaFood Deep Fried Skewers,不愧叫夸父炸串,甚至有地道的麻辣拌,这是我到英国以后吃的最开心的一顿饭了,果然只有中国菜可以温暖中国胃啊!
临走的时候July问老板,可不可以卖给我们一瓶麻酱,我们打算接下来的日子里拿它拌意大利面。
晴天。
这两周没有安排演出,我几乎都在教室和图书馆里度过,上满了白天所有的课程。
最喜欢的,还是上完了五节戏剧文学课。我第一次在课堂上主动发言,讲了《长生殿》的梗概,班级里有其他两位来自中国的女孩子,她们有帮助我补充翻译,老师让我唱一段,我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但是还是唱了一小段,我看到外国同学都听呆了的样子,一下子觉得很有成就感。
我想唱好昆曲,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雨天。
今天我又去你们物理学院上课了,我真的是愈战愈勇,经历了上次一整节课什么都没有听懂以后,这次我喊上了July一起,可惜,她也听不懂,她说,换句话说,大概就是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比如说,Quark Confinement,这个是夸克的意思。
但是由于强相互作用力,带色荷的夸克被限制和其他夸克在一起,两个或三个组成一个粒子,使得总色荷为零。夸克之间的作用力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增加,因此而不能发现单独存在的夸克。
……
July说,算了吧,术业有专攻,我们学好浪漫的文科,把丈量世界的任务交给伟大的科学家。
我觉得,要不然还是回去找你给我讲吧。
大概这辈子能听懂的物理知识,只有你的告白了。
陈子夜今天上完课,背着单肩包走在校园里,经过时细看才发现,如同梁季禾所说,伦敦政经是没有完整的校园范畴的,教学楼零散又有序地分列在伦敦市中心,来来往往很多人,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肤色,不同的交谈,有学生在沿街做访问,为自己的期末论文做一些调研。
“看着点自行车。”梁季禾提醒说。
陈子夜说好,突然想到今天在课堂上老师问她的英文名叫什么,她在出国之前跟梁季禾讨论过这个问题,梁季禾说Midnight就可以代表“子夜”,也有很多人会用这个作为昵称。
陈子夜就直接据此回答了老师。
想到这里,陈子夜心血来潮地问他,“梁叔叔,你呢?我才发现我不知道你的英文名。”
梁季禾在电话那头停下手里挪动鼠标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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