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纪礼顺手拆了袋子,将里面的方方正正的盒子取出来,透明塑料壳下是一块装点得极其诱人的蛋糕。
“谢谢你帮我写检讨。”
纪礼想了想又补了句:“巧克力味的。”
应云生一愣,没来得及出声,对方便将盒子塞到他手里,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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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礼在听风巷刚入学时座位被班主任安排在应云生旁边,因为班上人原本一直是单数,而应云生是唯一一个独占一桌的学生。
倒不是老师对应云生有意见,也不是没试着给他安排过其他人当同桌,只是每次能维持的时间都不长久,两年下来也没见有谁能和他多说两句话,后来班主任干脆也不强求,征求意见后索性让他做了那个唯一。
应云生本以为这一次也该和过去一样,双方自觉遵守互不打扰互不干涉互不影响学习进度的和平共处原则,然而事实是,双方的和平只持续了一个星期,他就被对方缠上了。
字面意义上的缠。
应云生去食堂,纪礼也跟着去食堂;应云生去办公室,纪礼也跟着去办公室;应云生留下来打扫教室卫生,纪礼也不回家,就待在旁边抱着本书安安静静地翻看。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听风巷,因为没有车库,窄小的居民楼两侧停着一排自行电动摩托车。有人骑着车子倒退,车尾直直朝道路正中央的人撞过去。
应云生走在前面没看到后面的光景,只觉得胳膊被后面的人猛地一拽,差点撞上旁边的自行车,语调一下子没压住:“你跟着我到底要干什么?”
纪礼松开手说:“你上课没默完《西沙群岛》,我要看着你重新默一遍。”
“凭什么?”
“老师说的。”
“你管我?”
“嗯。”
“呃……”应云生是个很偏科的学生,具体表现为数学常年满分而语文成绩日常随着试卷难度上下漂移,用老师的话来说那就是平白浪费学习天赋。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流行起的「一帮一」活动,班主任又是语文老师,实在看不得他这么暴殄天物,便把监督他背书的任务交给了他新上任的同桌。
说是帮扶,但事实上班里真正认真执行的学生一直寥寥无几,就算真的短时间兴趣上头也坚持不了几天。
应云生原本想着多耗上几天对方耐心耗尽自然就没兴趣管他了,也不费开口赶人的功夫,走出听风巷,直接往隔壁荒废的小破屋一钻,放下书包便摆弄起角落的易拉罐。
纪礼寸步不离地跟进去,看出他没有交流的意愿,自顾自在旁边的小板凳坐下,翻出作业,拿笔写了起来。
这屋子原本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里面灰尘很厚,吊灯还坏了。傍晚刚放学不久还好,但时间长了天一黑,他看不清课本上字样的时候,就只能停下来看着对方玩易拉罐。
外面的小贩出摊又收摊,下班的人回屋再闭门,应云生抬头看见旁边的人还在原地,一声不吭地拿起书包,往家住的筒子楼走。
第二天,应云生放学去了听风巷另一头的和元和桥底,纪礼就在旁边背单词。
第三天,应云生放学去了学校外倒闭的服装店,纪礼就在旁边念课文。
第四天,应云生放学躲在一楼教室,纪礼就在旁边写周记。
每一次放学应云生都没回去,每一次都要找个没有别人的地方待着,每一次都要磨蹭到月上柳梢才舍得迈步去那个名叫「家」的地方。
纪礼从未主动开口劝过,应云生也是能忍,尽管每一次见到对方跟着都满脑门问号,但也心知这种情况一旦主动开口就是输了,自那次后也硬是一句话都没和对方主动搭过,只等对方知难而退主动放弃的一天。
这样的情况就这么持续了五……六七八九天,学生过完周末回校,班主任又借课上的时间组织了一次默写测验。
应云生照例交了白卷。
纪礼的成绩却从上次的满分直接跌到了及格线。
然后被班主任叫起来,在同班六七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批评了足足半节课。
在那个年纪,这种事真挺丢脸的。
应云生至今也想不起来那天老师具体说了些什么,甚至整个过程都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没敢看对方的眼睛,因此也就不知道对方面对批评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时到底是什么表情。
最清晰的反倒是那半节课时间里来自前后的窃窃私语。
纪礼空降过来直接夺走了第一名,成为老师和家长举例时共同的正面教材,不是没人嫉妒的。
如今一朝失势,好奇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应云生听得无端赌气。
哪怕那些议论压根不是针对他的。
那天放学以后,应云生依然没回家,又去了听风巷尽头的小破屋。
纪礼仍是跟上来了。
应云生是真搞不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
别人不知道对方的成绩为什么突然下降这么多,可纪礼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应云生每一次放学后去的地方出发点都是为了躲着别人,自然只管往偏僻幽暗的地方钻,因此每一次只要太阳一落山周围光线就再没法支撑人正常看书,还都要在外面待到凌晨以后才能回家睡觉,休息不了多久就要早起赶第二天正常的早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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